第一百二十三章恩怨

“大人，大人。”韩彻连叫了几声，高桥才反应过来。

雨又下起来了，看来这中秋注定是过不安生的。

韩彻帮高桥把宋婴抬到能避雨的地方，韩彻今晚已经听了太多，于公于私，他也不能在两人身边待下去，便自己撑着钢刀避到别处去了。

“师傅，师傅醒醒。”高桥晃动宋婴的胳膊，“你等一等，小枫马上就来了，小枫来了就好了。”

其实不过是宽慰自己的话，高桥已经感觉到宋婴的身体状况，他现在也就是存着一口气吊命，就是谢灵在时都不一定有办法，只是高桥现在却格外平静，她很害怕这样的感觉。

高桥的胳膊被重重的抓了一下，像是借了些力气，宋婴缓慢的睁开眼睛，借着高桥的胳膊又往墙根上靠起来一点。

“你终于又肯叫我师傅了。”宋婴欣慰，抬手擦掉高桥脸上的血迹，慈爱的说道：“你怎么又弄得这么狼狈呀，都跟你说了，人最重要的是体面，干干净净的才好，更何况你还是个女娃娃，叫人家看见了笑话。”

宋婴气息不稳，喘的厉害，说的话也是断断续续的，高桥这次再也不像往日一样回嘴，她静静的听着、看着，也不打断。

谢枫找过来的时候，高桥就静静的抱着宋婴，听他说话，她抬头看了一眼谢枫，空洞的眼睛蓄满了眼泪，谢枫一颗心沉下来，她没有立即过去，而是撑着伞站在院子里，其他人都退出去在院子外面等着。

“小枫，你也来，站在那里做什么。”宋婴看见谢枫，招呼她过去，见谢枫也是满身的灰土，头发乱糟糟的，便皱着眉头道：“你也是个女娃娃，不要学桥儿，成天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

谢枫摔伤了腿，她只能慢慢的朝哪边移动，不让宋婴和高桥看出来。

“宋左使。”谢枫蹲在宋婴面前。

宋婴拉住谢枫的手，笑道：“跟桥儿一起叫师傅吧。”宋婴往起来坐一点，也拉住高桥的手，又道：“师傅以前对不住你，说了那么些重话，其实什么对错，只要你们两个琴瑟和鸣、互相扶持，管那些做什么，是师傅太迂腐了。”

谢枫刚想说什么，宋婴再次开口，不过是对高桥说的。

“师傅对不住小枫，以后你就替师傅还好了。”宋婴撑不住又猛地咳嗽，眼泪布满血丝的眼眶里打转，“我这一把老骨头也不行了，看不到你们成婚了，但是啊，我给你们写了婚书呢，给末末了，她会给你们的。”

“师傅！”谢枫红着眼睛低下头说道：“小枫从来没有怪过您。”她还记得自己被抓到固原山庄地牢里的时候，第一个来看她的是宋婴，虽然说了好些难听的话，可是来的时候给自己带的却是厚厚的被褥和吃食。

“好孩子。”宋婴眼角的皱纹挤出泪，他身上疼，却说不上哪里疼，能感觉到，又感觉不到。

他仿佛看到了师兄高起就站在院子里对着他笑，他也笑，两人还像刚认识时那样。

“师傅，我……。”高桥擦了眼泪，犹豫道：“我从墨羽师傅那里回来的时候，他托我给您带了几方宣纸还有他几块墨，都是他自己做的。”

宋婴突然变了脸，要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他都能跳起来，小孩子一样赌气道：“谁要他的东西，我死也不要，给他寄回去，他自己做的我也不要，你也不许留，给我烧了、砸了。”

宋婴不知怎的被气的咳嗽不止，他疼得闭上眼睛，可还是一连骂了好些话，谢枫不明白其中缘由，不敢多说，只是帮着扶好宋婴。

“好好好，烧了、咋了，一个不留。”高桥多嘴，她自责道：“我被猪油蒙了心，提他干嘛，那就是个除了有钱一无是处的人。”

“是。”宋婴又瘫倒在墙根上，嘴唇泛白道：“这兔崽子，我都要死了，他还要来羞辱我。”

宋婴气也气了，骂也骂够了，再次瘫倒在墙根上，许是被气的，他居然又有了些力气，雨又下大了，雨滴到房檐下的水洼里，溅到他手上，宋婴把高桥和谢枫的手叠在一起握紧了。

“多好的雨啊，我要好好歇一歇了。”宋婴靠在高桥肩上，声音很小，只有高桥才能听得清宋婴说的话，“你们陪着我赏雨，等雨停了再把我埋到麓山上去。”

高桥回答道：“好。”

宋婴满意的闭上眼睛，呼吸渐渐沉了下去，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在这一刻，都要消失在这人世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