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气数

无论是什么样的糟心事，到了过节这天，人们都愿意把他藏起来。天还没黑的时候，大大小小的酒楼店铺都已经挂上了花灯，大街小巷的热闹不亚于除夕，唯有固原山庄里依旧是一片寂静气象，外面的人当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里面的人也不敢多提一字。

路明如愿以偿的搬进了观云堂，他恨不得把里里外外的东西都换个遍，本想自己上位的第一个节要办得风风光光，让所有人都知道他路明是固原山庄的左使，以后所有人见他都要尊称一声路左使，可是因为玉衡的事，他此刻也只能憋屈的跟盘子里的月饼大眼瞪小眼。

盘子里的月饼又大又圆，上面的花样子也十分精致，是隔壁孙大娘做好了刚送过来的，末末盯着月饼发呆，信已经送出去了，怎么还不见高桥大人来呢。

药煎开了，刺鼻的味道把末末拉回现实，她把药盛出来，小心翼翼的端进屋里，宋婴还没有醒，末末把药放在桌子上，看着宋婴枯黄的脸，末末再次失声哭出来。

过了一会儿，她抹干眼泪，跪在塌上，捧着药碗轻声唤道：“先生，起来吃药了。”

宋婴撑开沉重的眼皮，往日内含神光的眼眸变得黯淡无光，眼角的皱纹清晰可见，还是强撑着弯弯嘴角对末末笑了笑，“傻孩子，你怎么又哭了？”

“先生。”末末的眼泪抑制不住的往下掉。

宋婴想安慰她，枯瘦的手艰难的举到半空就再也不上去了，他只好握住末末的手笑道：“哭什么，不是还要吃药嘛。”

末末举起袖子擦了眼泪，点点头，手里握着汤勺，一小口一小口的把碗里的药喂给宋婴。

其实喝药早就没用了，宋婴知道，他现在不过是吊着一口气，什么时候气尽了，人什么时候也就没了。

“现在是戌时了吧，”宋婴看看窗外的天色，有些混浊的眼睛闪着泪花回忆道：“嗷，今天是中秋啊。”

“是啊，先生。”末末捧着碗转过身顺着宋婴的视线看过去，天边已经有些月亮的影子挂在树梢上了。

末末想起了那几个月饼，连忙搁了药碗跑出去取，进来的时候，宋婴已经勉强坐起身，背靠在床木上，末末还红着眼眶，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末末把盘子端到宋婴面前，满眼的期待，说道：“这是孙大娘才送过来的月饼，先生快尝尝？”

“手艺真好。”宋婴拿起月饼，看着上面精美的花纹夸赞一番，送到嘴边浅尝了一口，道：“真好吃，来，你也吃一个。”

末末伸手拿了一个，却怎么也吃不下，咬了一口，里面的馅儿流到嘴里，甜得发腻，末末却还是忍不住想哭。

“给。”宋婴从身后的枕头边取出一本书来交给末末，解释道：“人家给我们送月饼过来，我们也要谢谢人家，这本《道德经》虽然不是十分贵重，却是我师傅送给我的，你去拿给孙大娘，虎子是个好学的好孩子，无论如何去上个学堂，别叫耽误了。”

虎子是孙大娘家唯一的孩子，孙大娘的丈夫早年间没了，虎子就成了她唯一的依靠，宋婴和末末刚住到这里的时候，宋婴就经常能听见隔壁的虎子在朗读小人儿书，后面混熟了，隔着墙，宋婴还能给他指出几个错字来。

“我知道了，等会儿就去。”末末答应着，扶着宋婴再次躺下，看着宋婴闭上眼，她才关了门退出去。

宋婴的月饼还是完整的，他根本没吃到，刚才咬过的地方只是蹭掉了一些皮，只是顷刻，末末便决定好了，她擦干脸上的泪痕，抓了个斗笠，不顾一切的就跑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