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正人君子

真正已经到了夏季，那雨还是细细绵绵的不肯离去，和着些许燥热，成日里引得人昏昏沉沉的，高桥自那日见了临洮后越发沉静，也加上谢枫药物的作用，每日也只是醒来几个时辰，洗漱、用饭，其余时间就是呆在窗边闲坐，偶尔与谢枫搭话也是心不在焉的，只是有一日也不知怎的连夜爬起来写了封信，便又变回原样。

一日正临近傍晚，高桥睡浅，被外面吵嚷声唤起，她并未坐起，依旧躺着，深感脑袋昏沉，正欲抬手，发觉手被人拉住，高桥微微侧头，谢枫正趴在床边休息，旁边没有别的依靠，她就跪坐在床前的踩榻上，饱满的前额渗出些细汗，高桥看看窗外，轻轻的下了床，想把谢枫抱到床上去，可刚碰到谢枫，她就醒了。

“你起来啦。”谢枫双手拍拍自己的脸，使劲眨了眨眼，满眼的疲惫显露无疑，谢枫仰头看着高桥问道：“饿不饿，我去拿些东西来吃。”

高桥定着神看谢枫，原本漆黑的双眸微微有了些神采，可是却看不出别的东西来，高桥环住谢枫的腰，下巴抵在谢枫肩上小声呢喃道：“小枫，我想洗一洗了。”也是才睡醒的缘故，高桥的声音有些沙哑，可这声‘小枫’实在叫的可怜兮兮的。

谢枫微怔，手搭上高桥的发顶蹭了蹭柔声道：“好。”

浴桶里的水汽就像一层薄薄的纱幔隔着高桥和谢枫，高桥看着谢枫忙前忙后，没来由的开口问道：“你觉得我像个什么人？”问完了又觉得荒唐，自己活了这些年都不知道的事情，谢枫怎么能知道呢。

“像个混球。”谢枫转身不假思索道：“若即若离的，叫人难以捉摸，反正不是什么好人。”也不顾高桥是否疑惑，谢枫拿起木梳坐到浴桶边，只把那银冠一拆，墨发倾泻而下，在烛光下更加光亮平滑，谢枫不由感叹：“都说美人如玉，青丝如瀑，真不知高桥大人这面相骗过多少才子佳人了。”

“也就你一个。”高桥转过头来正对着谢枫，捏着谢枫拿着梳子的手腕，满眼诚挚的说道：“所以你一定不要离开我呀，或者有那一天你想抛弃我的时候也一定要告诉我。”

谢枫感觉手腕被捏的生疼，甚至都疼得发抖了，可也没有半点要挣脱的意思，她在想眼前这个到底是不是高桥，相识一年时间不到，她已经完完全全的在自己面前变了许多模样，以至于现在她都分不清那个才是高桥。

那满含真挚的眼睛被水汽浸湿了，却掩不住寒气，可是这分明不具有任何攻击性，甚至些许恨意，甚至脆弱。

“真的可怜。”谢枫伸出另一只手，指尖稍稍划过高桥细密的睫毛，她竟没有丝毫波动，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谢枫一举一动，她就是在等谢枫的答案。

滚烫的泪珠几不可闻的从谢枫脸颊滑下，那个“好”字艰难的从嘴里说出来，谢枫知道，其实这一天永远不会到来，可她还是郑重的允诺了高桥。

又过了两三日，三人才收拾东西准备继续南疆之行，因着那些莫名多了的暗杀，三人重新收拾行装，找了两辆马车，雇了马夫，不仔细查的话，确确实实就是有钱人家的老爷带着儿子儿媳出门远游的架势。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行着，顾昀耐不住无聊，又不敢进高桥谢枫的马车，只得掀着帘子和前面的马夫拉话儿，起先只是半掀着帘子，后来听得入神，干脆坐在小哥儿身边去聊，高桥和谢枫两人就坐在后面的马车里听着他们胡扯。

“早知道就该让他再哑个几天，就怕逮不着人似的，见个人就要喋喋不休。” 高桥拿着一方手帕擦拭着剑鞘，抽出只抽出小半截来，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见谢枫躲在斗笠下不做反应，高桥一把掀了遮在眼前的纱巾，露出那张精致的脸来。

“现下只有我看得到，没必要遮着。”高桥把剑扔到一旁，谢枫却不理她，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气，硬生生将脸别到一边去。

“嗯，圆鼓鼓的样子更可爱了。”

谢枫听完不由更加生气，离开原先的位置，向着靠近马车门口的位置挪了一大截，高桥随即起身正好把人堵在角落里，“看看，我们家小枫还是心疼我的，知道我有伤，就算自己挤在角落里，也不忍赶我下车。”

谢枫当即白了高桥一眼，就要下车却被高桥拉住，车身一晃，谢枫稳稳落在高桥怀里，“你看看，摔了吧，还是得为夫的扶着你。”

“你个混球，谁要你扶，放我下去。”谢枫被按着动弹不得，自那一天之后，谢枫才算真正看清这人的真面目，说什么让着自己、听自己的话都是骗人的，彻头御尾的就是个流氓。

“娘子起码得让相公死个明自，到底是错在哪儿了，改也好改不是?”高桥把玩着谢枫额前一缕青丝，目光不住的描摹着谢枫的轮廓，竟有说不出的诱惑感。

高桥俯身，谢枫已红透了半边脸，才要迎上去，却被高桥放开，谢枫一睁眼，纱巾刚好轻轻落在自己眼前，高桥一个转身坐回原位，重新拿起剑擦起来。

谢枫气的一把拽下斗笠，高桥却不看她，继续专心致志的擦着剑，好像自己从未离开那里，只是那几不可闻的浅笑刚好被谢枫看在眼里，谢枫气骂道：“高桥你流氓。”

驾车的小哥儿没敢吱声儿，却惊动了前面的顾昀，顾昀尴尬的看了看旁边的小哥儿笑道：“害，没事儿，小两口闹别扭，隔天儿就好了，哎，刚聊到哪儿了，那王寡妇咋样了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