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自有定数

谢枫给姜青的脸上涂好了药，才发现这个平日里闷不做声的白净少年正以一种怪异的眼神盯着她看，那眼里多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这种感觉即使在谢枫回看时姜青也没有半分要退却的意思，反而更加肆无忌惮，甚至带着些挑衅，谢枫不解，这应当是两人第 一次见面才是，何以有这种感受。

“你干什么？”姜青捂着领口惊叫道，那语气神态活像是被谢枫非礼一般，这让听到叫声赶过来的何肃也一脸茫然。

“我是个大夫，现下只是做我该做的事。”谢枫身为医者，早知救死扶伤无关男女之别，可眼前这人如此反应真叫人觉得是自己的错处，谢枫轻叹一声，转而对何肃说道：“殿下，我看过了，都是外伤，并无大碍，剩下的烦劳殿下重新找人了，告辞。”谢枫把手上的药放在桌上，随即向外走去。

“哎，谢医师留步，本王可否再讨些消肿去於的药来，能止痛的话就再好不过了。”何肃瞥了一眼身后的姜青，两人一对视，立马又闪开，谢枫瞧着姜青的脖颈上明显红了一层，衣领被他扯的更紧了些，谢枫好像明白了什么，继而又摸出几个药瓶来，草草的交代几句就离开了。

“殿下还是找其他人来吧，奴才低贱之躯不敢劳烦您。”姜青低着头，依旧拉紧衣服，何肃见他动作，已经打开药瓶的手在空中顿了顿，不过也不持续很久，反而走到姜青面前单膝跪地，双手托起姜青的脸来。

“小姜，不是跟你说了，不用自称奴才了吗。”说完这句话，何肃轻叹一声，垂下手放在膝上。

“也是，我这样一个闲散王爷，又不知道能活到何时，你自然不肯跟我。”何肃摇摇头轻笑道：“也不打紧，回头我跟高桥说一声，我跟她总归还有些交情，到时候无论你想继续在固原山庄还是想离开都由你，我也有些家产，可供你及后代几辈子吃穿不愁，只愿你不要记恨于我，那日的事虽由我一时兴起，可……全是我本心所致。”

“只是现下你不要赌气，我先给上了药才是，乖乖的，把衣服解开。”见姜青无动于衷，何肃也有些难过，只见姜青低着的头，晶莹的泪珠一滴一滴掉下来打湿了衣襟，手却还死死地抓着衣服，浑身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从小念到大的那个高桥与自己过往的种种都在那一刻突然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一次次满怀期待的接近，又一次次被她冷言冷语的赶走，可为什么就是这样的人在谢枫面前完全不是自己认识的样子，不是都已经忘了吗，为什么？为什么……？

那个‘为什么’不知道被姜青重复了多少次的时候，脑海里所有关于从前的画面被人打的粉碎，此刻姜青只真切的感受到何肃冰冷的盔甲贴在自己脸上，粗重的鼻息顺着自己的发丝一直冲击到他心里，姜青突然明白了什么，开始伸手去抓住眼前还属于自己的那束光，即使那只是短暂的拥有过，不真切的、没有任何前提的。

大概人世间情感就是这样，有人凭空出现就能拥有一切，有人终其一生最后发现自己所求不过是黄粱一梦，但无论如何，最终一切还是各有定数的。

接下来一个月里，谢枫的生活又恢复了往常，整个军营里除了谢枫和明河，所有的人好像都被时间装上了加速器，似乎所有人都明白这是在布一个大局，没人敢掉以轻心，等这局成了，这场仗大概就结束了。

三月份的天气虽说早已回暖，可夜里还是格外的凉，谢枫闲来无事趴在桌案上翻前面的书，除了第一页少许文字外，后面都是些自己看了就会眼花的图，谢枫看着桌上的火烛暗了又暗，帐外还是没有什么动静，一连几十天都是如此，自从两人从苍狼山下来，自己每每独坐半夜也很难见到高桥一次，军营里所有人好像一夕之间都忙的席不暇暖，谢枫现在终于知道高桥所说的‘她在山上多待几日是在做大善事。’是什么意思了。谢枫揉了揉眼睛，合上书，想着要是高桥回来一眼就能看到自己，不知不觉的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次日，谢枫被帐外的练兵声吵醒，伸了个懒腰才发觉自己在床上，旁边空了一个人的位置，想来高桥夜里回来过，也不知道早上什么时候又走了，谢枫有些懊悔，早知就该在外面等的。

这时，明河掀了帘子闯进来，少女一袭明黄色的衣裙活泼的像山涧小鹿一般，谢枫方才还有些睡意朦胧，眼下也被扫去大半。

“小枫姐姐，我又来陪你啦。”明河走进帐内，歪着脑袋环顾了一圈儿开心道：“高桥又不在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明河赶忙捂嘴，可还是晚了。

见谢枫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一时间整个营帐内都透露着一股子悲伤。

“好嘛好嘛，这才几天不见，也不知道高桥那厮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让你这么牵肠挂肚的。”明河一屁股坐下来，正了正衣襟，又清了嗓子，想了许久才开口道：“想当年刚见高桥的时候就觉得那厮就是个冰块坨子，见谁都是别人欠她钱的样子，能说一个字就连一句话都不肯说，可这都是世人的误解，总觉得这样的人都该孤独终老，那成想天道好轮回，看谁饶过谁。”

此话一出，本来想安慰谢枫的明河恨不得把自己嘴缝上，这一开口没好话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自己明明想说的是高桥找到谢枫算是良配，怎么一开口就成了这。

“哎呀，对不起，我不太会说话。”明河窜起来，一张精致的小脸憋的通红，谢枫被她逗笑了，走过去倒了杯水递给她反过来安慰道：“不打紧，郡主原是好意，只是表达的有些差强人意，我知道。”

明河听了谢枫的话反倒更臊了，转过身去嘟囔道：“怎么就便宜了高桥了呢。”明河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狠狠地点了一下头对谢枫说：“多大点事，既然想她了，我们就去找她。”不等谢枫同意，明河就拉着谢枫冲出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