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铁圣水生墨阳（下）

“寒儿，老朽平生所铸之物皆属庸俗之流，仅为侠义之士防身所用，去降妖除魔差之远矣。”老翁道。

　　赵子萱乃心直口快之人，并无忌讳，故以言辞激之，道：“你既名‘魔剑鬼佬’，定有铸造魔剑之奇思妙想，如若不然，岂非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你既有潜入凛冽湖底之能，想来必有过人之处，再者叶翁相交之人皆乃奇人异士，如五台竹桥大师、恒山虚渺老道，叶翁既然相托于你，想必阁下并非徒有虚名之辈，此间却如此推脱，是何道理？”

　　原来，二十一年前五台竹桥、恒山虚渺、蓟州叶青峰、魔剑鬼佬一同秉烛夜游太保山。四人同属性情中人，见此地风光无限、与世相隔，皆生归隐田园之情，只因竹桥、虚渺、叶青峰身居高位，不肯就此摆脱尘世俗念故而作罢。四人之中以魔剑鬼佬最为洒脱爽快，言道：众位兄弟不如就此义结金兰，弟余生隐姓埋名，于此静候诸位哥哥，现有昔日所造佩环四玫送于哥哥以作定约之物，如有要事相托，命小厮执佩环至此，全如面见哥哥之意。各人皆感魔剑鬼佬为人，口含佩环伏地八拜，相约三十年后共聚于此，再续兄弟之情。

　　魔剑鬼佬方才闻言“蓟州叶府叶翁”心生惊叹之意并非为叶青峰威名所震，实则皆因叶寒口中“家父临终”四字所触，三十年相约之情与往日兄弟八拜之义涌出心底以至踉跄倒行。

　　老翁听得赵子萱之言，是下羞愧难当，赌誓定为世侄铸造一把绝世邪剑以助其行，道：“姑娘所言极是。方才老朽计较之处在于绝世邪剑并非一般庸俗之物，所需物料极其难得。寒冰玄铁现下倒有一方，只是湖中泉水之质绝非圣水，熔炉焰火纯度亦不足以铸此神兵，故而老朽不敢轻言应承青峰相托之事。”

　　叶寒见老朽所言非虚，道：“何为圣水，炉火又需多纯？”

　　魔剑鬼佬见问，道：“三分水七分冰，此为圣水，比例不和皆不配作淬炼神兵之用；而寒冰玄铁乃旷古精华凝聚而成，非人间至热之物不可释其灵气。有此二者，方可铸剑。”

　　纤尘于恒山来去观修行练功之时，曾习得“冰山寒掌”第六十七部“控寒凝冰掌”，取得淬剑圣水并非难事。至于至热之物，不知魔剑鬼佬卖甚么关子，纤尘道：“获圣水之法包晚辈身上。而人间至热之物莫过于孝子之泪，这有何难？虚度祖师曾言‘叶公子乃世间至孝之人’，活脱脱个大孝子在此，取至热之物岂不轻而易举。”

　　魔剑鬼佬观纤尘道法飘然，又言及“圣水一事”，不禁“咯咯”发笑，道：“你是虚渺老道之徒罢，二十一年前吾与虚渺亦为好友，听他说曾在雪地捡一幼儿，疼爱有加，想必便是姑娘了。世侄女儿所言甚是，不过，除孝子之泪外，赤子之血亦属至热之物，恰为一正一邪。眼下所铸邪剑应当取赤子之血才是。”魔剑鬼佬触及衣襟为纪楚所烧之处，转身看着纪楚道：“后生，你为何门何派，尊师又系何人？”

　　纪楚道：“晚辈乃嵩山少林弟子纪楚，师父为徐长老。”

　　魔剑鬼佬闻言至此，诧异道：“莫不是少林永兴阁阁主徐步迁长老？”

　　纪楚道：“正是。”

　　魔剑鬼佬闻言大喜，道：“难怪足下会使此等神功。少林弟子忌讳贪、嗔、痴三罪，又绝吃、喝、嫖、赌四欲，皆为热血赤子。后生愿献出性命为叶公子祭剑否？”

　　纪楚道：“死有何惧，愿为公子祭剑。”

　　叶寒久慕纪楚为人，早有结拜之念，当下又被其言感动不已。叶寒深明大义，宁死也不愿行此损人利己之事，何况纪楚乃少林徐长老爱徒，更不可因铸剑而折了去，于是道：“万万不可，晚辈宁可一死，亦不行此等伤天害理之事。如若此剑须由一赤子来祭，不要也罢。前辈告辞。”叶寒言罢，扭头便走。

　　众人皆感叶寒仁义之心，纪楚亦为之动容。

　　魔剑鬼佬生平最喜重情重义之人，方才不过略试纪楚一番，为报烧其衣襟之仇而逞一时出口之快，绝无加害纪楚之意。岂料纪、叶二人如此情深义重，倾佩之情油然而生，由是道：“贤侄休走，老朽适才乃玩笑之言，不必当真。赤子之血仅需一碗足以，要不得命，要不得命。”

　　众人皆长舒一口气，如释负重。

　　魔剑鬼佬道：“诸位暂于茅舍歇息，纪楚随吾来。”

　　不消一刻，纪楚举一四方木匣自湖边蹒跚而来。

　　魔剑鬼佬携众人至一洞口，其大小仅容一人，行至一二里处豁然开朗。沿石阶再去半里现一石门，推门而入，但见石窟之内陈设俱全。左手为铸剑魔池，池中炭火刮刮杂杂；右手为淬剑水池，池中泉水清尤凛冽。魔剑鬼佬命纪楚将木匣置于魔池岸首，道：“纪楚，取血罢。”纪楚不加思索，于左臂曲泽处下刀取血。

　　是下开匣取铁，但见开匣之时，耀眼寒光四射夺目，众人伸手挡之不急，皆侧目觑之。魔剑鬼佬命众人各归其位，三日之内不得喧哗、乱窜，法则宣读完毕，将寒冰玄铁投于铸剑魔池，自坐于高台之上，闭眼默念铸剑咒语。

　　三日卯时，魔剑鬼佬命纤尘于淬剑水池之侧施法运功准备圣水以候铁化剑成。纤尘双手捏作兰花指于手腕处上下叠放。只见，纤尘面门前上下左右各现一只洪水麒麟，随后双手切磋上下对换，四只麒麟顺势而出，隐于淬剑池中。纤尘双手不住交换位置，麒麟时现时出，如此半日，池中泉水已成圣水，果然三分水七分冰。

　　三日亥时初，寒冰玄铁渐渐消融，铁水沿暗道汇于剑模。魔剑鬼佬取先前纪楚所备之血倒于模顶小孔，血沿暗道滴于铁水之中。亥时末，玄铁俱融，魔剑鬼佬于模内取出剑坯置于圣水池中，“呲呲”响处一柄邪剑由此而生。握剑在手，只觉阴森无比、邪意焕发，使人不寒而栗。

　　魔剑鬼佬道：“贤侄，接剑。”

　　叶寒细观此剑，身长三尺四寸，刃宽二寸一，剑脊厚半寸，剑身通体墨黑无光，邪恶之意浑然天成。是下欣喜若狂，举剑凌空向七步之外一山石刺去，剑气去处，那石瞬间炸为齑粉。

　　众人皆惊。独魔剑鬼佬司空见惯，并无惊异之感，道：“前人墨阳无迹可寻，此剑便名‘墨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