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铁圣水生墨阳（上）

太保山呈佩环状，外环四周是悬崖峭壁，内环则被山坳所连，坳底有一汪湖泊，乃是清冽泉水积聚而成，一条水路自湖泊西岸堤口绵延曲折而下。

　　这日，五匹快马于蓟州城西门直奔太保山而去，为首乘奔雷者正是叶寒，余者乃赵子萱、纤尘、宿霜、纪楚。

　　五人环山而走，未尝寻见进出山谷之径，询问来往路人，也没有知情者，众人皆疑。赵子萱道：“山泉如此清彻，想来必有源头可溯，我们不妨弃马赤脚逆水而上，或可寻得伯父所言隐者。”众人皆从其言。

　　初时，水势稍缓，其凉尤可抵挡；行至三四里处，水势甚猛，其寒如霜，由脚底直侵肺腑；再行一二里，山泉凛冽以致寸步难行。纪楚道：“大家在我身后列成一队，我运功驱寒。”纪楚全身紧绷，集千斤之力汇于下盘，双脚瞬间赤如焰火，山泉竟全无凉意，五人立即快步涉水行去。

　　又过十余里，水冽愈甚，纪楚内力耗费过度，体力渐渐不支，寒意又起。纤尘本身所练属于寒冰掌一派，于寒气甚为敏锐，最先感知纪楚内力难撑，由是道：“纪楚大哥退下，我来运功。”纤尘右手起，左手落，于面门前画一八卦，但见阴阳眼处各现一只洪水麒麟，张牙舞爪、跃跃欲试。纤尘右掌冲左下方斜刺划出，右处麒麟应势击中水面，左掌朝右上方画线挑去，左处麒麟亦随势而出撞于水面。瞬时，山泉于麒麟入水之处避开众人分道流去。

　　纤尘、纪楚如此交替运功又行二十余里，左首忽现一条幽僻小径，俨然是人力所为，众人皆喜。沿路复行二三里，于松柏交错纵横处现三所茅舍，舍门虚掩，柴门却以铜环紧锁，轻叩铜环十余声，并无人应答。叶寒道：“茅舍主人并未远去，我们不妨分头寻找。”众人沿路四散而去。

　　叶寒顺着花藤向东行去，走出一二里时，闻得潺潺流水声中夹杂些刀剑铿铿相搏之声，遂加紧脚步寻声而去。花藤一直延伸至坳底湖边，原来是两个五十来岁的老翁正在湖畔击剑对练，二人剑法倒是平平，无甚耀眼之处，无非几招陈俗烂套。

　　叶寒举步上前，礼数有加，折腰抱拳道：“晚生叶寒，敢问哪位尊者可造旷古神兵？”

　　二老闻言并不作声，亦无住手收剑之意，仍在原地变招换势，于叶寒全然视而不见。

　　叶寒见此情形，又迎前两步，腰折更甚，出口也愈加恭敬，道：“蓟州叶府叶寒拜见二位尊者，我奉家父之命至此求尊者打造神兵一件以救苍生于水火。”

　　二位老者闻言至此，不耐其烦，骤然罢手停剑，侧视叶寒，道：“吾辈非甚么尊者，亦不会打造甚么神兵，莫非你想见魔剑鬼佬？小儿，离去罢，离去罢。”

　　叶寒闻其出言不逊，心中大不为快，皆因二位老翁年事已高不便计较，又闻其言及魔剑鬼佬，寻思此人必为家父所托之人，由是道：“正是此人。还望前辈指点，魔剑鬼佬大师所在何处。”

　　另一老者伸手指于湖心，言道：“在湖底洗澡呢。”说罢，二人匆匆绕湖离去。

　　众人所去之路或近或远皆通湖岸，是下其余四人俱行至叶寒处。叶寒以老翁之言讲于众人，赵子萱却不以为然，道：“湖水冰彻入骨，纪楚大哥以火围身都不能抵挡其寒，莫说一苍颜老叟。”

　　纤尘附和道：“子萱妹妹所言极是。此泉不比山下所饮之泉，凛冽无比，我掌中寒冰所出之力，恐怕也不能及。”

　　众人心灰意冷正待离去之时，忽于水面跃出一人飞身立于湖岸，出言不逊道：“无知女娃，好生不明事理。”赵子萱正欲上前理论，叶寒以手示之不可造次。

　　叶寒毕恭毕敬，俯身抱拳道：“敢问尊者可是魔剑鬼佬大师？”

　　老翁不顾其言，沿花藤向茅舍而去。叶寒曾听其父言此隐者乃古怪之人，故而并不厌烦，紧随老翁之侧，道：“晚生叶寒奉家父遗命向尊师讨一神兵以救天下苍生。”

　　老翁见其执着不休，便住脚不前，侧脸斜视叶寒，道：“黄口孺子当真不知天高地厚，汝可知神兵分量如何？”

　　纪楚见状，怒由心生，上前揪扯老翁衣襟，使一招“铜臂火杵”，老翁袖口瞬时燃起熊熊大火，道：“匹夫休狂，你可识得蓟州叶府叶翁？”

　　老翁闻得“蓟州叶府叶翁”，犹如晴天霹雳以致左右踉跄、倒退两步，道：“莫不是御前保驾将军叶青峰？”

　　叶寒见老翁提及其父名讳，便于怀中摸出一物示以老翁，道：“此佩环乃家父临终遗物，托晚生以此佩环与前辈求一件神兵。”

　　老翁接过佩环，感叹不已，道：“老朽眉眼昏聩，原来是叶府世侄至此，请随我来。”当下紧执叶寒之手至茅舍叙话，众人亦随其后。

　　叶寒详述来意，老翁惴惴不安，心底寻思：此系青峰临终所托之事，需当尽力而为，可倘若造就不出一柄绝世神器反而害了贤侄性命，又该当如何是好，由是道：“寒儿，你是老朽的世侄，我理当竭心尽力助你成就此愿。但铸造神兵并非儿戏，耗时耗力不提，老朽平生有三‘不铸’，还望贤侄遵从。”叶寒俯首以示。

　　老翁直立起身，背手言道：“其一，非至邪之器不铸。其二，非家财万贯者不铸。其三，非至贤至孝者不铸。”

　　叶寒不解其意，心下暗思：莫非家父相托之人乃沽名钓誉之辈，不妨以片言试之，怒斥道：“我求剑实为天下苍生所计，邪恶之物，你自己留着用罢。”

　　老翁见说，知道叶寒未解其意有所误会，由是道：“贤侄所言差矣。岂不闻万物皆系中庸之道？至邪、至正相辅相成乃世间万物之理。至正之人佩至正之器，双阳相克，美名其曰宝刀一口，实则无异于破铜烂铁。而至邪之器为至正之人所用，浑然天成，才可尽释玄铁其中的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