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朴宝剑低着头，左手扶着池晓的后脑勺，右手拿着湿纸巾慢慢给她擦着脸。温热的鼻息喷洒在池晓的下巴上，她闭着眼，有些痒痒似的在下巴上挠了挠。朴宝剑看到她的动作后没忍住勾起了嘴角，突然意识到在和池晓相处的大部分时间里，他有时候甚至连话都不需要说明白，池晓就能懂得他的意思。也正是因为有这样的池晓在身边，不管是摊牌之前还是摊牌之后，他才会总是莫名其妙觉得舒心惬意，仿佛不需要多费口舌，也不需要再将自己的神经绷得那么紧，反正只需一个眼神，他的情绪和想法就能被对方捕捉并了解。

这种感觉让朴宝剑感到奇妙，甚至是新奇的。他想了想，不由出声询问：

“你知道我是个演员，对自己的表情和情绪管理还是很有信心的。可是我总感觉你有时候能敏锐地发现我要说什么，或者我在想什么。”

“感到挫败？”池晓没睁眼，乐呵呵地反问朴宝剑。

“有一点。”朴宝剑窘困地抿了抿唇，想到池晓这会儿闭着眼看不到，又放松下来，“但不是因为别的，主要是有些怀疑我身为艺人的某些素养。”

“艺人也是人。”池晓轻轻笑了笑，连带着朴宝剑给她擦脸的手也抖了一下。她没有察觉，自顾自地往下说：“只要是人，总会不自觉地从语言，微表情和行为动作中流露出隐藏的情绪，即使他们再怎么想着要把那些情绪掩藏起来，除非是那种高智商的罪犯，那就要另当别论了。”

“总感觉你说的特别轻巧。”

“其实你作为演员，不是也很擅长观察别人的情绪吗？虽然不至于说易如反掌，但肯定也不难。”

“我现在是在说我吗？我是在说你。”朴宝剑被池晓弄的哭笑不得，“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擅长观察情绪？”

“嗯，我以前感觉无趣的时候就会跑到大街上坐着，去看那些陌生的路人。看着他们的神态与眼神，猜测他们每天遇到的事情。”池晓说到这里，情绪跌落下去，带着不知是对那些陌生路人还是对自己的讥讽，嗤笑了一声，“看着他们，有时候难免觉得人生下来就是到这个世上受苦受难的，可要说糟心吧，又不全是。于是每天就把自己劈成两半，一半叫嚣着痛苦，一半叫嚣着开心。”

“双刃剑。”朴宝剑深有同感地嘀咕了一句，池晓咯咯笑着附和他：

“可不就是，你这个总结准确又精辟。”她顿了顿，继续解释，“至于你的想法，毕竟对你有了一定的了解，又明白你的处境后，也就能根据情况和环境作出大概的推测……”

朴宝剑并不专心地听着池晓说话，眼神鬼使神差地往池晓不停说着什么的嘴唇看去。就是眼前的这双唇，总能在察觉到他的不妥后说出安慰和鼓励的话，可他为什么以前看着它的时候就不会口干舌燥呢？他想着，手上的动作不知不觉停了下来，他似乎能感觉到自己血管里的血液也开始突突跳着。

“嗯？好了吗？”池晓出声问到，见给自己擦脸的手停住，她睁开眼，看到了朴宝剑深邃的眼神，而那眼神正不偏不倚地落在自己的唇上。池晓愣住，作为一个成年人，尤其是善于察言观色的成年人，她立马明白了朴宝剑那眼神的含义。

他现在想亲吻她。池晓这样想着，顿时有些心惊。她猛地往后退开了点距离，又若无其事地绕过朴宝剑从洗手台跳下。

“既然卸完妆了，那我们回去吧。”

朴宝剑被池晓的话和她一连串的动作拉回了理智，不自在地眨眼点头。两人回了礼堂，又轻手轻脚地坐回了座位。台上的比赛还在继续，朴宝剑和池晓的表情看起来泰然自若，不时还头靠头指着表演者交头接耳着什么，仿佛先前在洗手间的那一幕未曾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