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两人在这个普通喧闹的城市落了脚,随着和煦的风一起进入了秋天。
日子随着小区里那个被称之为家的地方越发的充盈,而慢吞吞地过去。
徐文祖的年纪不大不小,不可能一直留在家里。李允珍考虑再三,找了家还算靠谱的学校为他办理了入学手续。
于是跨入十月的时候,徐文祖已经在学校待了两个月。
初秋的城市意外的热闹,街道上多了许多乐趣。在家里挨过了炎夏的老人,终于是披上夕阳余晖重新回到了这个烟火之地。
学校坐落在郊外一处绿意盎然的山脚,周围被高大的老树围了一圈,只露出了那扇铁锈的校门。九月吹过的风凉凉的,带了阳光灿烂的余韵,也将树枝尖尖染了暖意。
每天早晚上下课的时间点,校门口总是会聚集些人。那些小学初中的学生穿着整齐划一的灰调的校服,走在家人前面,约了三三两两的朋友走进学校。
李允珍在十分钟路程之外的商业稀疏地区找了份工作,一家不大的书店建在商业圈的外围,人流量将将就就,胜在环境安静。
店主是个三十岁出头的年轻男人,一副斯文做派。李允珍主要负责收银台的工作,店主平日里难得出现在这里。这家书店只是他的业余爱好。
李允珍只需要在四点的时候站在校门口的小花园旁,不多久视线里就会闯进徐文祖的身影。
他背着黑色的包,周遭全是错落的跟着进进出出的人。天气晴朗的日子,五点的夕阳还留有让人脸红的热量。他的轮廓渐渐被身后的太阳裁剪出来,边缘还有隐隐的暖。
她总是爱在这个时候嘴角上扬。
徐文祖在人群里沉溺,周身全是平凡普通。就这样一幅简单得单调的画面,她却仿佛看到了往后余生。
只是今天太阳告了假,阴郁的云朵开始在头顶扎堆,空气里弥漫着风刚刚从树梢上掠夺来的清香。李允珍在原地站定,视线落在校门口。
三五成群的学生相互打闹着,她的身旁站着许多和她一样的焦急的大人。
好像要下雨了。
大开的铁门随着人群进出也在不停地轻微摆动。
忽然,从角落里钻出来的男孩占据了李允珍的目光。和往常一样,黑色的包灰色的校服,只是手里多了把黑色的伞。
那张淡漠的脸过于苍白,瘦弱的身体有些单薄。他形单影只,挤在人群中央,显得格格不入。
乌云压顶的阴郁终于开始有些迫不及待地动摇,雨滴稀疏地落在一望无际的地面。
人群似乎被这积蓄已久的情形冲散了。雨还未密集,也没有落在他们身上,人群却不约而同地乱了。
人们全都加快了脚步,急匆匆地想要走到别处去躲雨。门外等待的和里面出来的,被这场酝酿许久的变天打得猝不及防。李允珍处在中间,前后左右的动作一大,她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人群带着踉跄。接踵而至的人面上慌乱,花花绿绿的伞也渐渐在这块不大的地方撑了起来。
李允珍站不住脚,刚想往前走几步,就被面前的人逼得无路可走,她紧了紧手里的伞,跟着人群往后退了好几步。
徐文祖的情形大同小异,身量算不得高大的男孩随波逐流,眼神隔着人群,紧紧地落在李允珍身上。
尘土的味道开始在空气中泛滥,微风不过拂过浅浅的一层,抵不过燥热。
他看着她的身子往后退了几步,离自己不远不近,他触碰不到。
徐文祖的瞳孔一缩,周遭的嘈杂越发难耐,他抓着伞的手慢慢地紧握。这距离迫于现实,有扩大的趋势。心底漫上的恐慌涌进胸腔,压得他喘不过气。
雨起势了。
他眨了眨眼睛,被身边的人挤得歪了身子。他抬起脚,艰难地往前走出了几步。
李允珍看着他笨拙狼狈的动作,鼻尖泛起一丝酸意。
耳边的喧闹将愈发明显的雨声掩盖了,风似有似无,无济于事,撩拨着人们的心境。下一秒,李允珍拨开面前的人,学着他们的模样,艰难地逆流而上。
徐文祖站在那里,看着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她带着伞,穿过阻碍,走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和自己一样的狼狈。
“嘭!”地一声,伞在头顶撑开,划破了下雨的阵势,留下一弯干燥的空间抵挡着凄风冷雨。
滴答作响的雨点在头顶炸开,他顺势抬头,只看见了沿着伞沿下落的雨滴。
世界仿佛都安静了。
雨势一大,人群急匆匆地跑,之前还显得拥挤的地方瞬间宽敞了不少。
雨滴砸在地面溅起的水花落在他的脚踝,微微的凉意沿着肌肤往上攀缘。
李允珍伸手拂了拂他头顶不存在的雨水,带有安慰的意思。
李允珍“今天有没有好好上课?”
徐文祖听着她话里的语气明显有些起伏,从四周窜进来的雨丝足以让他神思清明。
在那只手即将撤离的瞬间,他擅自做主,将那团温暖拽在了手里。
徐文祖“……”
李允珍被手指传来的凉意吓得不轻。
徐文祖的体温比起周围的环境,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样凄凉的情形,总会让她产生一种错觉。
他的眼里似乎也受了天气的影响,带着层雾蒙蒙的水汽。只是与往常无异的,里面依然是波澜不惊。
徐文祖就像个精致的瓷娃娃,一板一眼的,情感流露全靠运气。
今日这般“出格”的举动,确实难得,日后可能也难得。思及此,李允珍转了个手,将那抹凉意包裹得严严实实,仿佛这样就可以将他也保护得好好的一样。
她起身,拉着他在雨幕里往书店的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