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路过的大婶看着他的动作,有些好奇。
严福顺“这一大清早的,怎么弄起花来了?”
徐文祖“哦,是李允珍小姐的。”
他并未受影响,
徐文祖“大婶帮我看看,哪里还需要改。”
站在她身旁正在穿围裙的女人一听,看着他的神色有些不一样了。
严福顺“302的?”
她在身后打了个结,笑着问道。
严福顺“她人呢,怎么你在弄。”
徐文祖“回房了。”
他轻描淡写道。
琳娜适时地打了个哈欠,一下跳上了桌子,爪子沾了花落下的水珠。它跟着徐文祖的手打转,时不时地蹭着他的指尖。
徐文祖“琳娜踩到花了,”
他停下手里的动作,将猫抱着放在地上。
徐文祖“在地上玩吧。”
大婶站在原地,看着一人一猫的互动,眼神变得颇有深意。
严福顺“302你打算怎么办,不会也是不能动吧。”
若是他不给一个足以说服自己的理由,她有把握怀疑眼前的徐文祖变了,正在往她不敢相信的方向靠近。
对于一个在黑暗里苟延残喘的人来说,有什么比同伙心向光明更为让人心惊胆战的呢。或许真到那时,她可能会不惜一切也要毁了他吧。
徐文祖手一顿,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
徐文祖“大婶,人一旦暴露内心,就是致命的开始吧。”
他用指腹将一片叶上的水珠抹去,笑得有些开心。
徐文祖“所以说,人才是最不堪一击的存在啊……”
大婶愣了好一会儿,之后才转身看了眼302的方向,嘴角缓缓地上扬。
自己养大的孩子,轻易不会出现差池。
……
李允珍也并没有去刻意去想——今早和徐文祖发生的不愉快的插曲。她正在收拾画具,准备去老年中心。
她不是擅长给自己找心事的人,很多事情想想也就过去了。
考试院存在了许多年,徐文祖开始他的艺术创作又有多少年。自己来到这里,不过是在他终结这里之前短短的几个月。何必在意他听不进自己的话,有些东西,时间才是最好的调剂品。
她的师父曾经告诉过她,不要妄图去改变一个人,这是最可笑,也是最痛苦的。
不过,她确实认为改变徐文祖是痛苦的,至于可笑,她还未觉出来。
……
打开门的瞬间,琳娜站起身,抖了抖身子抬头冲着她叫了声。
它的旁边,是一瓶修剪得当的洋桔梗。花叶上的水珠已经干了,看样子放在这儿也有一段时间了。
李允珍蹲下身子将花拿了起来,瓶身上贴了张白色的便利条。
上面是极工整的一句话。
徐文祖“李允珍小姐,今天早上如果惹你生气了,我道歉。”
落款是“徐文祖”,和他本人一样很有辨识度的字体。
她凑近闻了满怀的花香,继而转身进屋将那瓶子放在桌子上,那应该是房间里最显眼的地方了。
琳娜一直跟着她走走停停,不一会儿就坐在地上用爪子挠自己的肚子,叫声也是一改之前的慵懒,有些尖锐。
李允珍抓住它的后颈肉,将猫提了起来。
之前好不容易积攒的好心情,被那坨粘在琳娜右肋骨部位的口香糖给削减了一半。
她眉头紧皱,眼角的余光看到311房客洪南福从他的屋子探出半个身子。
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眼神猥琐,嘴里有一下没一下的嚼着口香糖。
气氛开始变得有些古怪,过了一分钟不到,得钟得秀两兄弟也是同样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门口。
前者盯人,后者盯她手里的猫。
封闭的走廊即使在白天,也有些暗无天日的味道。三人脸上带着诡异的笑,让人头皮发麻。
琳娜后腿在空中蹬了蹬,显然有些害怕。
李允珍立刻转身回屋,锁上了门。
她坐在床边,拿出剪刀将口香糖粘上的那撮毛一起剪掉了,之后前前后后检查了琳娜好一阵子,发现没有伤口后才松了口气。
这样的情景在她刚来的时候,见得比较多,但大多数都是对着303的尹宗佑。现在她也能感同身受——身处地狱的滋味。
她在脑海里回想了好几天的记忆,除了和徐文祖交往外,她从未在他们面前多说过一句话。但转念一想,尹宗佑他们动不得,四楼又许久没有动静。这考试院里唯一的外人,就是住在302的自己了。
看来他们已经憋了很久,就差一个机会,自己主动撞到他们的斧头上。
李允珍叹了口气,告诫自己以后行事还要再小心些。
……
天气并不好,阴沉沉的。坐在封闭的房间里有些闷气,水泥地板上湿漉漉的铺了一层水汽。
这样糟糕的天气虽然冲淡了白天留下的炎热,但在考试院好像无济于事。反而外面灰蒙蒙一片,在大厅里遇到一两个笑得有些奇怪的,总会起一身鸡皮疙瘩。
严福顺“外面都要下雨了,允珍去哪儿?”
严福顺背对着走廊坐着,对面是徐文祖。
李允珍“我去给琳娜买点罐头。”
已经明显胖了一圈的琳娜跟在她的脚后面,蹭着伞。
严福顺看了眼橘猫,扬起一抹怪异的笑。
严福顺“考试院很多年没有见过这么胖的宠物了。”
徐文祖喝了口啤酒,看着面前的一人一猫,突然来了兴致。
徐文祖“看李允珍小姐脸色不太好,最近太累了?”
李允珍心里打鼓,并不知道他的用意。倒是猫,在听到他的话后,兴冲冲地跑过去,在他的脚边转着圈。
徐文祖“外面就要下雨了,”
他微弯下身子,捏了捏猫的耳朵。
徐文祖“李允珍小姐喜欢下雨天吗?”
大厅不太亮堂的灯光打在他身上,脸上的笑意有些模糊。他伸手抵在嘴唇,示意她们不要说话。
李允珍站在原地,空气中还飘着若有若无的食物香气。她仔细闻了闻,似乎又带了些奇怪的味道。
屋外的雨棚总爱小题大做,飘飞的雨丝并不大,落在上面传出的声响竟有些淅淅沥沥。
李允珍盯了他好一会儿,想要从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看出点什么。
里面一闪而过的情绪,她根本来不及把握。就像夜里山谷的萤火虫,遇了人,在空中打了几个旋儿,便藏进丛林了。
她一向觉得徐文祖的眼睛很漂亮。她想,他能一次又一次地愚弄许多人,大概是他们都被里面映射出的感情给欺骗了吧。
严福顺“下雨了,明早再去吧。”
严福顺抬头望着她,劝道。
李允珍神思回笼,握着伞柄的右手往前挪了挪位置。冰凉的触感传到指尖,她不动声色地搓了搓。
李允珍“没关系,我喜欢下雨天。”
她笑了笑,有意地往徐文祖身上瞟了一眼。
琳娜依旧蹲在他的脚边,没有要走的意思。
徐文祖“喝点东西再走吧,醒醒神。”
徐文祖伸手在桌子靠窗的地方拿了瓶咖啡。
李允珍停下脚步,看了眼桌子上的东西,并没有动作。
他往椅子上靠了靠,右手食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手里的易拉罐。
徐文祖“怕里面加了其他东西?”
头顶的灯忽然闪了一下,连带着他脸上的笑容也变了变。
严福顺眉头微皱,一瞬过后又换上笑意。
严福顺“允珍,这是我白天在超市里带回来的,可新鲜了。”
说着她拿起饮料,起身硬是塞到了李允珍手里。
严福顺“放心吧,绝对没有问题。”
手里的饮料带着些凉气,表面结了层水珠,看样子刚从冰箱里拿出来不久。李允珍抬头看了眼那排靠窗摆放整齐的咖啡,扭开盖子喝了口。
微苦的咖啡混合着牛奶的味道顺着食道进入胃里,回味有些腥气。她皱起眉头,放下了。
李允珍“……”
她一直喝不惯咖啡,即使它确实提神醒脑。
李允珍“我先走了,琳娜麻烦徐医生帮我看一会儿。”
李允珍弯了弯腰,算是和徐文祖道谢。
严福顺看着她离开,直到门口关上了。她拿起桌子上那瓶咖啡,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对面的人。
靠近瓶口的地方,里面的咖啡已经溢出了一点。混着周围的水珠一起往下淌,在桌子上留下一圈水渍。如果仔细看,那里是用针扎的一个小孔。
严福顺做这样的事已经轻车熟路,不需要多余的担心。她知道应该从那里下手最不容易被察觉,也知道喝了这东西在什么时候会发作,有什么反应症状。
严福顺“晚上给她喝效果不是更好吗?”
外面是和雨点混在一起的,李允珍逐渐远离的脚步声。
徐文祖“阿姨不好奇吗?”
他望着严福顺。
徐文祖“李允珍小姐喝了这东西,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严福顺了然地笑笑。
严福顺“我还以为302对你来说有什么特别之处,看来也不完全如此。”
徐文祖嗤笑一声,没有说话,神情却表达了他心里所想。
严福顺“药效发作,在外面闹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只要不涉及切身利益,她乐于看戏。
严福顺“周围的人都知道她住在我们这里。”
徐文祖“阿姨,什么时候把外面的雨棚换了吧,一下雨就吵吵闹闹的。”
他严肃道,眉头紧皱。
严福顺摆了摆手,习惯了他经常的答非所问。
严福顺“哎一古,再坚持坚持吧。我们不是要换地方了吗。”
徐文祖看了她一眼,仰头喝了口啤酒。继而轻轻点了点头。
徐文祖“没错,是该换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