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传102

养心殿内，皇帝的心腹大臣和几位亲王垂手立在殿前议事。

“依臣之见，皇上还需早立太子，以固国本，太子还可为皇上分忧国事，好让皇上能安心养病。”张廷玉进言。

其他几位大臣纷纷附和。

如今皇上身子眼看着不好了，皇位人选却还未落实，若是皇上突然驾崩，皇位悬空，不知会生起怎样的腥风血雨，大清，承受不起啊！

皇帝虽然心有不甘，可是不能不为江山考虑。

他膝下如今有资格继承大统的只有四阿哥和六阿哥两位皇子，一想到这个，皇帝就心痛。他这一生子嗣微薄，膝下皇子公主加起来都没先帝的零头多，皇子更是少之又少，以至于如今选起继承人来这般为难。

四阿哥虽然人机灵，勤勉上进，年纪又合适，可是到底开蒙完，家世又差，跟脚浅，性子更是有些偏激，自卑又自傲，刚愎自用。因为年少时受过冷待，吃过苦，长大后便愈发喜爱奢靡……实非良君。更何况只要一想起四阿哥的出身，想起自己曾经被老八坑害丢脸的往事，他对四阿哥就喜欢不起来。

六阿哥心地善良，孝顺，行事周到，性子温和，能力虽然不出挑可是做个守成之君也算够用。只是这孩子年岁太小，又有些天真，若是为君怕是难以压制住强势的大臣，主弱臣强，于江山无益。更何况，六阿哥身后的冯家也是他的心腹大患。

皇帝长长地叹了口气。不管选哪一个孩子，都是矮子里边拔矬子，哪个他都不满意！想当年他们兄弟几个虽然斗得厉害，谁也不服谁，可在能力上他是认可的。他们兄弟几个，哪个不是单拉出来都能成就一方事业的，要不是他们天生不和、积怨太深，有这几个能人兄弟帮助，大清定能在他手里再创辉煌。只是……欸，可惜了。

“皇上诸子之中，四阿哥最为年长，臣请立四阿哥为太子。”四阿哥党按捺不住，率先提议。

皇帝沉吟道，“本朝立太子从未有过长幼之分，只看皇子是否贤能。”

听此一言，六阿哥党立刻站出来，“四阿哥自幼长在宫外，读书尚浅，臣以为，诸皇子之中只有六阿哥聪敏过人。”

“启禀皇上，六阿哥年幼，怎么但此重任！不如四阿哥更好！”

“六阿哥如今已经有十三岁了，按虚岁算足有十四岁，都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时候了，在民间已是可以顶门立户的年岁了，何来年幼一说？”

“民间小家，如何能与天下相比？”

“……”

两队人马各执一词，一个揪着年龄不放，一个抓着出身不放，互相攻讦，吵得是沸沸扬扬。皇帝听了心烦，挥手示意他们安静。

视线落到安静不言的恒亲王身上，皇帝问，“老五，你觉得谁更合适？”

“四阿哥生母不过是个宫女，出身卑贱，不如六阿哥是满族贵族出身，身份尊贵，臣弟觉得，六阿哥更合适。”

恒亲王的立场也在意料之中，他与六阿哥这孩子私下里相处甚好，会站在六阿哥那边倒也正常。

“老十二，你呢？”

“臣弟以为，四阿哥与六阿哥都是爱新觉罗家的人，身上都留着爱新觉罗家的血，无所谓尊贵与卑贱。倒是论起能力来，还是四阿哥更具贤能，更稳重。”

恒亲王冷哼一声，正欲与他争辩，皇帝皱眉制止，他身子虚弱，精力有限，不想浪费时间听他们在这里争吵。

“张廷玉，朕看你一直不曾发言，说说你的看法。”

张廷玉沉吟片刻说道，“六阿哥虽然聪敏，可是到底年少，六阿哥养母盈贵妃家族势大，主少母壮，盈贵妃一旦成为太后，难保不会生出野心，牝鸡司晨。更有甚者，一旦盈贵妃把持朝政，冯家之势便无人可挡，届时江山恐有易主之险。”

“依你之见，你对立六阿哥为太子无异议，只是担心盈贵妃和冯家？”

张廷玉没有明确回答，只是说，“臣以为，主少而母壮，比如吕后、武氏一流祸乱朝政。外戚势大更是有外戚专权之嫌，东汉亡于此，隋文帝杨坚亦是如此夺了其外孙的江山亡了北周。”

张廷玉的忧心亦是皇帝的忧心。是以，即便感情上皇帝更属意六阿哥，理智上更偏向于四阿哥。

“若皇上真的属意六阿哥，应当提早未雨绸缪。”张廷玉建议道。

恒亲王直截了当的说，“六阿哥虽然是盈贵妃一手抚养长大，可到底不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其生母出身富察家，生母虽亡，血缘关系却斩不断……”恒亲王眼睛一眯，冷声道，“六阿哥与冯家亲近也不过是因为有盈贵妃在其中牵绊，与富察家疏远亦是有盈贵妃在其中做手脚，若是没了这层牵绊……”

原本静默一边，安静的要与柱石融为一体的小厦子撩起眼皮看了恒亲王一样，心里转过无数恶毒的计策。

真该死。

皇帝坐正身子，“你的意思是……去母留子？”

恒亲王一拱手，“臣弟也只是为了大清的江山考虑。”

张廷玉附和道，“臣请皇上以江山社稷为重！”

六阿哥党惊疑不定，四阿哥党面面相觑。

皇帝沉默许久才说，"朕与盈贵妃到底夫妻十数年，感情甚笃。盈贵妃为人温柔和善，贤惠识大体，为朕抚育皇子，打理六宫，只有功劳并无半分过错，朕如何能这样对她？"

恒亲王颇为轻蔑道，"为了江山社稷舍身成仁，成就后世千古美名，乃是一件大好事。"

恒亲王一心只想扶持六阿哥上位，这样自己的后半生才能稳稳当当，至于盈贵妃？一个女人，是死是活又有何关系？

"好了，此事不必再提。朕乏了，今日就到此为止。"

皇上面上对盈贵妃十分维护，可是小厦子分明从他的神情和语气中察觉到了一丝狠辣和坚决。

*

皇帝苏醒，端皇贵妃、敬贵妃几个便带着孩子来看望他。皇帝虽然神情倦怠，却也强打起精神同几个孩子说话。他是喜欢孩子们围在他身边的。

“皇上，该服药了。”小厦子端着药进来。

皇帝点点头，皇贵妃正欲服侍皇帝用药，皇帝笑着摆摆手，“朕自己来，别让孩子们看了笑话。”

皇贵妃笑道，“孩子们怎么会笑话皇上，看皇上药石不断，孩子们心疼皇阿玛都来不及呢。”

皇帝轻笑着端起药，浅尝一口试试温度，待他正想着一口气服完药的时候，心口抽痛，一股甜腥味儿涌上喉头——

“皇上！”敬贵妃尖声叫道，面上满是惊恐。

皇帝低头一看，药碗边上，自己的手背上都是血……

“太医——快传太医——”

原本欢声笑语的养心殿突然混乱起来，皇帝刚好没多久就又吐血昏迷。

温实初诊脉后，面色惊疑不定，惊颤着跪下道，“回禀各位娘娘，皇上是——中毒！”

“中毒？！”皇贵妃脸色瞬间凝重起来，“谁那么大的胆子，竟敢毒害皇上！”

盛年冷静道，“皇上身子要紧，抓紧时间医治！”

“是，微臣这就下去抓药。”

“那皇上什么时候会醒？”敬贵妃担忧道。

“想来服了药就能醒，只是……”温实初硬着头皮道，“只是皇上身体本就亏空，这次中毒更是加重病情，醒来后怕是……”

他为说完，其他人心里却都清楚了。

孩子们忍不住红了眼睛，偷偷抹泪。

盛年偏过头，冷声道，“传令下去，看住养心殿和御药房，不许任何人出入。御林军封闭宫门，不管是谁，都不许踏出宫门半步！违者就地斩杀！捉不到毒害皇上的人，谁都不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