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相』
“仙乐,悔否?”君吾站在洞口,淡淡地说。
“啊!咳……呃,不……悔!”谢怜紧紧攒着手腕上的铁链,嘴边溢出一些鲜血。
“真的吗?――仙乐啊,你可曾听说过一魂二分?”君吾顿了顿,看着洞中跪坐在地上的人影,“就像……你和他一样。”
“……你知道了?”
“当然。你用法力强行摆平了他这余生应该遭受的所有苦难,将其十倍转嫁在自己身上。篡改了所有可能导致他堕落的原因……甚至抹去了他作为你时的所有记忆,为什么要这样做?”
君吾越过洞内的锁链,来到谢怜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为什么?”
谢怜刚忍过一阵刮骨之痛,稍稍平静下来,轻笑一声,扯开话题,“呵,白无相,是你吧。”
君吾冷眼看了一会儿,直到谢怜被下一波蝼蚁噬血之痛逼得说不出话来,他才缓缓开口“没错,仙乐果然聪慧。”
两人再次沉默,君吾依旧旁观。
等到熬过这番痛苦,谢怜才喘着粗气,开口说“如果,我说是因为我有遗憾……”
他抬起头,黯淡无光的眼珠盯着君吾,波澜不惊,“你信吗?”
“仙乐,一魂二分是禁术啊……”他半蹲下来,用手指轻轻擦着谢怜脸上的血渍,动作十分轻柔。
“咳!咳咳咳……”谢怜拧着眉,又咳出大片混着肉块的黑血。
君吾倒是丝毫不惊,又拿出一块白锦手帕,小心地擦拭着他的脸颊,“五脏俱碎。看来,即使你在这儿待了六百年,这里的酷刑也不会让人习惯。”
谢怜缓了缓,又开口说“是吗?敢问帝君,这禁术是有什么……咳咳,副作用吗?”
君吾站起身,看着他“嗯,不过平常人都是为了分担痛苦才用这种术法,而你,是为了承担痛苦。”
“逆天,是要付出代价的,你为他挡下劫难,天道就要让你十倍奉还。同样的,你把快乐分给他,把所有的痛苦移到自己身上。时间长了,就回忘记所有快乐……”
“怎么样?有没有想到什么快乐的回忆?”
君吾淡淡一笑,看着谢怜满脸的茫然又加深了笑容。
“真是难得啊,明明忘记了所有快乐,为什么……堂堂鬼王,要在这里受苦?”
“仙乐,你想出去吗?”
“我……我”谢怜整个人都懵懵的,又开始有血液缓缓从眼睛,鼻子,嘴巴,耳朵流出来。
七窍流血,这是谢怜在这里六百年来唯一后来感觉不到疼痛的酷刑,只有隐隐的憋胀之感。
谁不想出去呢?谁想留在这儿呢?我只是不想让他和我一样,变成一个疯子。
我也是他啊,我又怎能忍心伤他……
“呵,你把他的一生都规划好了,天道也不曾承认他属于三界,与其说他是人,不如说是你的娃娃。”君吾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嗤笑一声。
“唉,仙乐,你永远都不会明白幸福是什么的”君吾无奈地看着他。
“快了,还有一百年,你就会忘了所有。到时候,就让你去看看他。”
年,在永安是飞过去的,在棺材里是熬过去的,在铜炉是流过去的,在太苍山是飘过去的。
在天庭……是在一次次昏睡和痛醒中游过去的。
“仙乐,仙乐?醒醒,我带你出去。”君吾轻声叫着谢怜,解开了他手腕,脚踝,脖子,胳膊,小腿各处的铁链,肩膀处的铁链因为剧烈挣扎直接陷进皮肉中。
君吾解开了禁制,摸着下巴思考怎么把这最后两条抽出来。
谢怜睁开眼睛,抬手看了看磨出白骨的手腕和脚踝,又慢慢愈合。
他摸了摸肩膀,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抓着露出的铁链使劲一扯,又转头扯出另一条。
……
他确实忘了,什么都忘了,只是有个名字留在心头――谢怜,他甚至不知道这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身上的紫衣破破烂烂,那个叫君吾的,送了他一件白衣,和一张面具。
他说,他叫――白 无 相。
不知怎么,最近灵力不断流失,不过并没有造成什么危害,流失的那些都是作为神官的法力,同时天庭的神官也渐渐变了,少了许多,也换了许多。
君吾在把他放出来时说,似乎是因为他的执念,他以前做了一件极为后悔的事,现在要回到以前再把那些错误纠正。
从那天以后,君吾也不再提了,他好像忘了一样,谢怜每次追问,得来的都是君吾的茫然。
谢怜也猜过,也许……是时光倒流之类的。
应该是这样吧,毕竟除了君吾,他就谁都不认识了。
……
直到天庭来了一位大名鼎鼎的太子殿下,他叫谢怜……
看到他的那一刻,谢怜终于知道了自己的执念——
我要让他和我一样,让他家破人亡,让他和我一起堕入深渊……
我要他陪着我,我还要他拿走他的所有。
……我要毁了他。
让他和我一样,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