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命运离弦

虽然此刻离白天不远，但古堡的大门依然始终保持着对外打开的状态。

自外向内看，能依稀从古堡内的阴影中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通体披着一身漆黑的长袍，微微向下掠出了一点长度，显得整个人都有了一股阴鸷深沉的气质在。

这无疑是一位十分重要的角色——不，应该说是古堡内地位举足轻重的存在。

他正是洛允熙名义上的父亲，血族公爵艾德·斯里，统领着古堡附近近百里的广阔土地，过往旅人几乎无人不晓他的威名。

到底该用什么形容词来形容这一位呢？手段残暴？城府深沉？亦或是奸诈狡猾？

当然是都有的。并且，在程度上也可能有过之而无不及。

作为一位血族领主，他本身便有着不俗的实力，这是他沉浸在魔法之道数千年的结果。历经这么多岁月的打磨，即便是顽石也会化成美玉，而艾德的实力根本深不见底，即便是同样在魔法上有极高造诣的安德，他也承认自己无法看穿自家领主的实力。

不过，作为一名年长的血族，他曾经也有幸见识过艾德出手过，虽然只有一次。

那大概是三百年之前的事情了，对于血族而言那根本不算多长的岁月。

犹记得那一年的冬天，教会与各国联手，派出了数以万计的牧师、圣骑前来此地，企图将净化这一带的所有生灵。对于血族而言，那无疑是一场决定了他们生死存亡的大战役，几乎没有人敢不去为此尽心竭力。

毕竟这场战斗要是输了，那就意味着这一带血族的历史将临终结。

当时的安德，也并没有担任管家的职责，不过是一名普通的血族，放在战场上不过也只是充人数的那种。在那个时候，尚不强大的他亲眼见证了那一天所发生的令人感到恐怖的一幕——

血光飞溅、弹幕横飞，四处肆虐的魔力自觉地幻化为了各种元素——风流、水球、火焰、岩块，甚至还有雷霆和冰雹。他用这些东西撕裂了对手的阵型、拉胯了对手的战线，把一个接一个的人类拉到了死亡的深渊之中。

伟大的领主艾德先生，亲自用实力告诉了在场的所有人，什么才能被叫作大型魔法。

“所以说，如果想要让领主大人对您刮目相看的话，大小姐还是得拿出点像样的实力才行啊。”

此刻天刚蒙亮，三人却已然躲进了古堡附近的那条密林带中。虽然，看着洛允熙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让人无比欣慰，但出于好心，安德还是下意识地提醒了一下她艾德的强大之处，免得她因为过于兴奋在艾德面前得意忘形了。

感受到了安德话语中的好意，洛允熙俨然觉得此刻心情还不错，甚至还因此而开心地哼起了小曲。

不过为了安慰安德，她还是笑着回应道：“行啦行啦，这我还是知道的。毕竟父亲大人已经这么强大了，咱做子女的也得更加努力努力才行。”

“您能明白这一点，实在是太好了。”

对于自家主人这样的态度，安德颇有些无奈。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洛允熙在如此年轻的时候就已经展示出了如此惊人的天赋，这意味着她以后在魔法上的成就绝对是无可估量的。

“……”

跟在二人后面，看着这两人平日间略显亲密的互动，伊芙很容易便能联想到一对相互信任的主仆关系，一时不免暗中叹了口气。

仆人吗……自己以前好像也有这种东西来着，那是在自己学会了贵族小姐该有的礼仪之后，父亲特地派给自己的。

然而事实却是，这位仆人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恶仆。要么是父亲有意为之，要么是他看走了眼，总之那段时光反倒是她最不容易的时光，最令人感到灰心失望的时光。

要是自己也有一个这样的管家的话，那我也……

“在想什么呢？”

正恍惚着，她突然听见前方传来了洛允熙的声音，急忙撤回了自己的胡思乱想，陪笑道：“不不……没什么。”

“只是觉得，你们二位的关系真是好呢……”

听着伊芙这样近乎有些抱怨的话语，洛允熙只是微微一愣，随后却笑出了声。安德陪在后面，脸上的神情略有些无奈，他也看出这位新来的人类小姐在嫉妒自己二人的关系了。

被洛允熙这样笑着，伊芙不禁有些尴尬，但她很快就听到了洛允熙安慰的话语：“放心啦，我会让安德跟你打好关系的，你也要努力些呢。”

“安德虽然看起来是不苟言笑的样子，但他意外的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呢，你就算想找他陪睡他也是不会拒绝的哦……”

“大——小——姐。”

洛允熙话还没说完，安德不满的声音便已经在脑后响起了。

“哈哈，开个小玩笑嘛。”

大概是平时被安德捉弄的时间太久了，现在的洛允熙难得有了种扬眉吐气的感觉，便笑得有些放肆了：“谁让你这个人别的好事不干，就喜欢私自开我房门的锁。”

“……真是令人怀疑的关系呢。”

看着这样令人温馨的一幕，也不知怎么地，她就是觉得心底有些幽幽的感觉。

那种感觉出人意料的是……嫉妒？

就这样，三个人在这样有说有笑的氛围下，渐渐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古堡。

……

高坐于王座之上，随意地抬起满装猩红血液的高脚杯，艾德翘着自己的二郎腿，优雅地将杯中的美味一饮而尽。即使从外表上来看，如今的艾德看起来依旧与年轻人的颜值不相上下，却有一股让人莫名感到心悸的压迫感。

可不是吗，又有哪一位能够穿成这样阴森恐怖的模样，以无比年轻的姿态君临绝顶？以至于他连自己那独特优雅都成为了一种风格，甚至能让古堡的下人们都津津乐道许久，成为血族族人们经久不衰的话题。

尽管这一位的年龄，少说也是以四位数来计算的。

“起来吧，蕾蒂雅。”

居高临下，他只是朝着下面那跪伏的少女瞥了一眼，淡淡地命令道。

“是，父亲。”

少女乖巧地照办，她随即站起身来，修长的身材在古堡的灯光下映照得一览无余，那猩红的瞳色中只是流露出淡淡的情感，就像是对世间万物完全不感兴趣一样。

这一位，是艾德的二女儿蕾蒂雅·斯里，是艾德尚还是人类的时候的亲身女儿，外表看上去无异于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有着精致到令人赞叹不已的五官和身材。

由于一旦成为了血族，他们的外貌就将不再变化，所以光从外表来看根本看不出她究竟有多么年长。无论看得多仔细，除了从她的眸子中解读出几分的冷漠之外，便再也看不到任何其他的东西了。

然而与安德的那份冷漠不同，这位蕾蒂雅小姐或许是真的对外物不感兴趣，简直就像是个莫得感情的人偶。

这也不奇怪，毕竟她就连看到艾德这样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的时候，也依然是处变不惊的状态。

少顷，艾德缓缓开口问道：“蕾蒂雅，你觉得我的这位女儿——你的妹妹，她这一次能够带回怎样的猎物呢？”

蕾蒂雅只是摇着头，随后淡然回道：“不会有多少的，哪怕是带上了安德执事的情况下。”

“她毕竟血统不纯，更何况只是一个初学者，能不被吸血鬼猎人消灭便已经让人感到意外了，我也并不指望她能给我带来多少惊喜。”

“哦，是吗？”艾德此刻的笑容略带着些许的玩味，“那你多半是打错主意了，蕾蒂雅。”

“即便是血统不纯，小允熙身上的天赋也依然到达了令人咋舌的程度，我想即便是你这样的天才，也未必能在短短三个月内看完我的藏书。”

“总而言之，倘若你小看了她的话，多半是要吃苦头的。”

“……但愿如此。”

面对着艾德的调侃，她不置可否，只时目光朝着大门的方向偏转了过来，若有所思。

她在思考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