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之八

我们的事终究瞒不过陆家长辈，一个江南首富的大户人家，怎么可能让他们未来的继承人娶一个低贱的歌姬为妻。白年的反抗在一个庞大家族面前显得微不足道，宗族的利益摆在眼前，即便是他不屈服，陆家长辈也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他回头，就算只是一个躯壳，只要能促使他们钱权双得便是好的。多少次白年喝醉了回来，踉跄着步子向我走来，混乱地说着话，痛苦地眼神扎得我心疼。

我不敢放手，就算是面对着陆母的谩骂与责难，因为我知道我若轻易放弃，白年将痛苦百倍，如果我们的过程必定饱受磨难，那我会陪白年一起承受。

青梧白年，你若不弃，我青梧便是死，魂魄也不会与你分开。

这一挣扎就是半年，白年终是被陆家传出的陆父病重的消息召了回去，替他收拾行李的时候，我总觉得心里不安，总觉得这一次便是永别，他轻轻吻了吻我的发顶柔声道：

陆白年青梧，等我回来。

我千万叮咛他小心应对，却不想最后出事的却是我自己。

爱情会让女人变得不可理喻，痴恋成魔终会让人做出可怕的事情来。何梦慈自幼时懵懂便心心念念地记着嫁予白年为妻，起初不过是带着稚子玩闹之心，可一件事在心中藏久了便会生发出新芽，随着时日的推移渐渐长成参天大树，遮天蔽日，让人看不见别的，如今横生枝节，她自然将我视为眼中之钉肉中毒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只可惜直到我身死，魂魄被强封于角院之中，我方明白过来。

而后不知是何缘故，我失去了生前记忆，直到现在才想起。当年的白年直至耄耋之年还在寻我，在院中偶然再见，我不记得他是谁不记得自己身处何地，更又聋又哑。

当年，已成老者的他虚弱地坐在斑驳的井沿，微笑着说着话，我那时还不懂唇语，只知他笑得很勉强，嘴角翘着，眼睛里却是一副要哭的模样，叫人看了心里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