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圆圆约我去喝茶。
我觉得好奇怪,为什么一定要去茶楼喝茶,家里不能喝吗
不过沈迩不在家,我也无聊的很,索性应了下来,稍稍打扮了一下,带着小萝出门。
方圆圆选的是极好的位子,方家有钱,听说方非蕴的爹是个三品大官,方员外自然也穷不到哪里去。
我望着底下熙熙攘攘的人群,有微微的躁动。
“嫂嫂,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方圆圆抿了一口茶水,一反平日的活泼,倒像是很淡然的样子。
我自从嫁给沈迩,极少出门,秋叶院也是个偏僻所在,什么日子我哪里知道呢。
见我摇头,方圆圆很轻的笑了一下。
忽然,楼下人群爆发欢呼声。
我被吓了一跳,连忙望了过去。
街道周围已经是被挤的水泄不通,人们争先抢后的,激动沸腾着。
有某个熟悉的红衣青年,挺拔俊秀的一个人,骑在马上,被簇拥在人群里,缓缓的移动着。
他的容颜秀丽,神色冷淡疏离,与周围人的欢乐格格不入。
我慌了一下,滚烫的茶水淋下,我狼狈的站起身来,小萝连忙替我擦拭。
他却好似有所感应,抬起头来,直直的望着我。
锐利,愤怒,平静,茫然,又仿佛蕴含无限悲伤。
我从不知,一个人的一眼,能有如此多的情绪,就好像……
一眼万年。
我脑中名为理智的那根弦,砰的一下,断了。
“安朝哥,你一定会高中的,我等你回来哟。”我替他整理好包袱,很不舍的搂住他的手:“路上好好照顾自己,不要不舍得花钱,要吃饭要住客栈……”
徐安朝嗯了一声,用另一只手温柔的摸摸我的头:“元元乖,等哥哥回来娶你。”
我脸咻的一下红了起来,却还是不害臊的点了个头。
他强忍笑意,白皙的面孔都忍得泛了红。
我看呆了,他长的可真好看。
他抱着我,很轻的叹息一声:“元元……元元……”
回忆戛然而止,只剩遗憾的现实。
我非常确定方圆圆就是来看笑话的,我却没心情理会她,我飞快转身:“方小姐,我要走了。”
“急什么。”方圆圆悠闲的喝了口茶:“你看,他这不是来了吗?”
我一愣,明显感觉到人群的沸点慢慢的像茶楼靠近。
我顾不得许多,我只想逃。
慌不择路的下楼,险些撞上他,我连忙躲进拐角的杂物间。
外面已经吵闹的不可开交了,谁也不知道状元郎为何突然中止游行,便一股脑的跟了过来,茶楼已经是被挤的水泄不通。
小萝也不知去处了。
我捂住嘴,黑暗的隔间里,我听见自己的心跳,这么快,这么急。
我竭力想要冷静下来,忽然,我便静了下来。
他站在不远处,黑暗中,是神色莫辨的一张脸。
身上的状元服早已经被扔掉,他竟是只着雪白中衣。
“你……”沉默了很久,我终于忍不住开口,却被自己的涩涩嗓音给吓到,没在继续说了。
“元元。”他仿佛离我很远,又仿佛是在我耳边呢喃,我震了一下,很没出息的红了眼眶。
“你走…我我已经是人妇,你这样衣着不整的你…”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到底在说些什么。
他的脸逆在天光里,看不真切:“对不住,我只有脱掉那身衣服,才能脱身。”
我顿了一下,“还没恭喜你,你是状元了。”
他静静的,许久才开口“我求你件事。”
我心跳猛烈,生怕开口心就要跳出来,连忙点头,莫说一件,百件我也得帮…
毕竟我们是……我们是…这么多年的情谊啊…
“你能和离吗?”
我猛地抬头,终于看清他的脸。
他没什么表情,却已经是泪凝于睫,那双眼,悲切凄楚的望着我。
我万万没想到他竟是这样的请求,我吓得呆住了,又赶忙摇头,声音已经是在发抖:“不要…我不……”
“为什么?我现在有钱了,我有很多很多钱了元元…”他颤抖着,艰难的开口:“我…能给你爹很多很多钱…”
我也忍不住哭起来,仍是拒绝:“不是钱,不是钱…”
他极力忍住泪水,一张脸忍的通红:“我知道…对不住我知道你不是为了钱…我知道的”
他语无伦次,我却知道他说什么。
他不怪我,他体会我的难处。
我有点委屈,抽抽搭搭的。
终于,有人理解我,可我宁愿他恨我。
我的安朝哥啊,他那么温柔善良的一个人,他不恨我,他只会恨他自己。
我心痛的抽搐。
“我求你了,元元。”他伸出手来想要替我擦一擦泪水,却又蓦然想起,不合适,僵在原地。
“我不能,我已经嫁给了他,我也答应过不会扔下他不管的…”我想起沈迩,沈迩他,曾经那么担心那么害怕,我怎么能抛弃他。
“那我呢?”他平静下来,很轻很浅的语气,却让我痛的撕心裂肺。
“我怎么办?”
我哭着摇头:“对不起安朝哥,你会有更好的,会有的。”
他微微后退,有极其轻的低低哭声:“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有忽远忽近的人声,那是人们在寻找他,我们沉默着。
“小姐!小姐你在里面吗?”小萝跌跌撞撞的脚步声,她很用力的拍着门。
我吓了一跳,正欲开口,徐安朝冲我摇头,示意我安静。
“这不是沈家夫人的婢女吗?”
“是啊,刚刚还看见她们在一块呢?莫不是走散了?”
越来越多的人,聚拢在小小的杂间门口,议论纷纷起来。
“莫不是状元郎见了自己的老相好,所以才那么慌张的跑过来…”
“他们不会是行什么苟且之事吧?”有令人做呕的声音响起,引得众人哄堂大笑起来。
我心急如焚,这帮人就像找到蛋缝的苍蝇,急不可耐的围在外面,我们若是这样被发现,那真是跳进河里也洗不清了…
徐安朝却很淡定,他终于还是伸出手来,像从前一样,摸了摸我的头,我们却彼此心知肚明,有什么东西,和从前不一样了,再也不一样了。
“我说的话,你…好好考虑一下。”他收回手去,低声喃喃:“就当你…可怜可怜我,别这么快拒绝…”
外面已经有人在破门,木门吱呀吱呀的叫着。
没等我说话,他后退几步,竟是直接从窗口跳了下去…
我心下大惊,这里可是三楼啊…安朝哥不会武功的…
我扒在窗台上,可还是晚了一步,什么也没看见,茶楼后面那下面是极深疯长的草丛,我什么也看不见。
与此同时,那帮人破门而入,猥琐而又恶心的一拥而入,等着看笑话。
我怒气冲冲,冷声道:“衣服湿了换个衣服,你们也要看吧?狗东西,都给我滚!”
迫于沈家的威望,人群讪讪着离去,我再也忍不住,跪下身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