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个晚上,沈迩都在为自己“看上去是正常的”而感到高兴和幸福。
我不知道,原来沈府的人从来没有告诉过他,你长的特别好看,你和我们是一样的,你没有少什么,你不是残缺,你不丑。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却成了他十七年来的心魔。
我用力抱住他,小声说道:“明天我们出去玩吧,好吗?”
沈迩睁着无神的眼睛,脸上的笑容很快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十分迷茫的神色:“可是我看不见,会给你添麻烦的。”
“不会的。”我坚定的搂住他的脖子:“我们不分开,我做你的眼睛。”
“嗯。”沈迩笑着点头。
沈迩要出门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沈府。
前前后后来了一堆人劝说。
沈迩固执又冷漠:“我的夫人要回门,我一定要陪她,与你们又有何干系?”
沈夫人称病不露面,我也乐的见此,拉上沈迩便坐上了回门的马车。
沈迩还是带着白绸,他总害怕别人看见他的眼睛,这是心病,我也并不强求于他。
他穿着我为他挑选的青色长衫,长身玉立,温和从容,真真是俊秀俏郎君一位。
沈迩从容贵气,气质高雅,往那儿一站,根本看不出来他的眼疾。
下车时,他紧紧的牵住我的手。
我安慰道:“没事的,我的爹娘一定会喜欢你的。”
你这么有钱,不喜欢你才怪嘞。
闻言他总算放松了一点:“我担心的不止是这个。”
我好奇,很想问他担心的是什么,正好此时爹娘已经迎了上来,我只好将疑问暂且抛掉。
“贵婿一路辛苦,一路辛苦。”爹谄媚的样子让我十分不适。
我冷淡催促道:“赶紧进去吧。”
沈迩极少出门,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别人家门,因此他格外的紧张,手心不停冒汗。
我稍稍扶着他,遇到坎便轻声提醒,这才稳稳当当的来到了堂屋里。
朱家老宅早已经被爹输出去快十年了,沈家出面又给买了回来,我这新媳妇回门,才能算上真正回家了。
娘见我一路仔细,不免又是擦眼泪,又是欣慰的笑。
“这次回来我打算在朱宅住两天,此事已经提前向婆母禀告过的,娘,你就让人将从前我的院子收拾出来就行了。”
爹瞪了我一眼,却终是碍于沈迩在场,没多说什么。
“从前我就住在这里,还有个小丫鬟伺候我呢,我们自小一块儿长大。”
从前朱家也是殷实人家,丫鬟小厮也是有的,后来爹迷上赌和酒,便将这家业给败光了,连着丫鬟小厮甚至姨娘也给发卖了。
沈迩静静的听着我讲过去的事,他泡的茶味道极妙,我们坐在院子里,他偶尔插一两句话,让我感慨,这便是岁月静好了吧。
沈迩对我的过去甚是感兴趣,问起就没个完,我笑着问他:你怎么不讲你在家都干什么呢?
沈迩唇边仍有淡淡的笑意:“我啊,我什么都不干啊。”
我笑嘻嘻的打岔:“以后和我一块了,春天咱们踏青写诗,夏天就去捉蛐蛐儿知了,秋天去麦田里打滚,冬天可以一块儿睡懒觉,喝雪茶。”
沈迩从桌下偷偷捉住我的手,贴住他温暖的脸颊:“元元,那咱们现在就去睡懒觉吧。”
我的脸彤彤红了起来,羞涩道,这天还没黑呢。
娘在出嫁前给我做了很多夫妻功课,然而我并未放在心上,只是我到现在才发觉,沈迩似乎亦是对此事一窍不通。
当日洞房花烛夜,喜床帕上没有落红,已经让本就不安宁的沈府流言四起,我从未想过该如何解决,如今沈迩的懵懂更是让我有了逃避的理由。
嫁人相夫教子是我早已经做好的准备,我为何要逃避,我不知道,但归根结底,我是逃避了。
我每日与沈迩相拥而眠,心里的愧疚感却与日俱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