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役4

一阵剧痛，把我从混沌的回忆中又拉回现实，仿佛溺水者浮上水面，我大口喘息。

有人用力按着我没受伤的右肩，还有个女子在哭，我上半张脸被遮着看不见，应该是邓鸢。

“那边接一下手，小心点用力！”我听见李堂喊。

这么疼应该是甲已经被掀起来了，我咬牙忍着不挣扎，有人受伤会疼晕过去，而我只要不是失血过多就会更清醒，这一点行走江湖或许是好事，但现在我只觉得后悔生在这世上。

“这该死的……”我从牙缝里挤出来半句，一时不知道该先骂谁。

“殿……你醒了？”李堂问。

“一直……就醒着，怎么也不说……先给喝个麻沸散啊……”我喘气困难，“谁按的肩膀……轻点……不知道以为你要把我胳膊卸下来。”

那人慌忙松了力道，“对不起师傅，我……我……”

“下来了！”

又一阵剧痛，我出了一身冷汗。这甲算是卸下来了。

我这才觉察刚才起手里就攥着个东西，因为吃痛用力已经被我捏碎成几块了，是个玉佩。

心里叹一声，我把那碎玉佩放下，没舍得开口让人扔了。

那边军医官一股脑围上来开始清理伤口，止血缝合上药。我缓了缓，抬抬右手:“顺子，把这布给我拿开。”

屋子里很亮，我眯眼适应了片刻，刚才卸甲那人先认出了我，“咕咚”一声跪下，说话声音都在颤抖:“殿下……草民不知道……草民该死！”

“我要感谢你啊，你这是大功一件，报上名字。他这么有胆量，李将军，劳你代我赏他个合适的官职。”

李堂看我还有力气说话，应该没有大碍，长出一口气点头:“确实是大功，殿下，我先带他下去，这边就交给军医官了。”

李堂前脚带着心有余悸千恩万谢的那个士兵出去，邓鸢后脚就扑过来，脸上还带泪:“师兄，你吓死我了！”

她父亲因为她横死、哥哥生死未卜也没见她这么着急，我开始觉得……关于她跟着我的原因……我是不是想错了什么。

“军师……邓将军的军师审出来了，”刘越上前来，“只是情况特殊……得单独跟殿下说。”

伤口暂时处理得差不多了，我屏退左右，让何顺守在门口，刘越凑到床前，轻声开口:“殿下，他确实通敌，但不是自己所为，京城有贵人……后宫中的人，他家人在京城，受了胁迫。”

“你是谁的人？”我想先弄明白这个问题。

“……一心为国的人罢了，”他含糊其辞，“殿下只需相信我不会对任何抗击外敌的人不利即可……如果您不相信，就算我看错了人。”

“我没有什么信不信的，”我苦笑一声，“呵！我都不知道有谁能信的，也不怎么怕死，就这样吧。解邓鹭的毒，等敌退再战，我们就没什么交集了。”

他眼神黯了黯，复又笑起来:“殿下说得不对，我得到的命令是从此跟随殿下，来日方长，只要不杀我，您会见真心的。”

这话让我想起十八岁到西军的第一天，李堂对我说的话来，对这刘越又有了点好感，“那你就跟着吧，希望我们都能活到见真心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