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回溯（中）

天边残留了一丝紫粉色的晚霞，迟迟不肯褪去。

小镇一角气势凶猛的火焰仿佛与之呼应，越过了屋瓦，直冲天际。

直到消防员到场才疏散开林家门口拥挤的人群，火势太大，这些围观群众就算是想灭火也无从下手，还会妨碍救火。

方诺和林朝昱一接到电话便立刻往家赶，坐上车的时候全身血液仿佛在倒流，空气凝固着，冷得发颤。

现在，谁也说不出一句话。

等他们好不容易挤过人群，才明白什么叫为时已晚，消防员先灭火再搜救的行为已经预告了结果。

原来这就是无力感。

明知道活生生的人就在那儿，却救不回来。

周围闹哄哄的，林朝昱不知所措，呆愣在原地，手脚一片冰凉。身旁的方诺却突然冲向林家屋子的对面，这一动作惊醒了他，也惊动了消防员。

那是方诺和姥姥住的屋子。

没人发现，姥姥还没出来。

四合院是极易燃烧的砖木结构，一屋连一屋，再晚一点，就真的来不及了。

被拦住的方诺眼睛通红，像充血一般，声音有些压抑的颤抖：

方诺“求你们，让我进去。”

方诺“她年纪大了，经不住吓。”

少年周身萦绕着孤寂的气息，溢出来的难过让人不忍面对。

时间紧急，由不得继续浪费，消防员不再考虑，给方诺套上防护用品就冲了进去。

浓烟滚滚，就快蔓延到这儿了，等人一出来，消防员们填补了这里的空缺，快速灭火。

这样慌乱的时刻谁也没注意到人群外围立着一个已全身僵硬的人。

“找到了！”

最前面围观的地方突然传来激动的叫喊声。

僵硬的身体微微晃动，双脚踌躇着想要上前，却在下一刻停住。

应该说整个现场都安静了一瞬。

消防员抬出两副担架，上面有生死不知的两个人。身体呈现大片焦黑色，隐约可见极少部分灰白色的皮肤，大约，凶多吉少。

医护人员没有耽搁，快速交接后，将人抬上救护车，握住车门冲着周围群众询问：

“谁是病人家属？”

林朝昱“我是！”

林朝昱刚和方诺一起安顿好姥姥，赶忙上车，方诺一声不吭地跟上。

他们到现在也不敢联系朝瑾，告诉她发生的这一切。他们尚且慌乱如此，难以承受，更不要说小姑娘了。

还好之前朝瑾被他们央着去买东西，现在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吧。

......

林朝瑾双臂抱膝，坐在四合院的门墩上，盯着地上散开来的黑色碎屑。

灾难的源头，是未关的煤气。

来往的人眼神即使稍作掩饰，也依然清晰地戳在她身上。

她的耳朵也从未如此灵敏。

“说是因为没有关火发生的火灾啊，都是成年人了，还不注意点。”

不，是她的错。

明明他们午睡前提醒过她，是她没放在心上。

“你说多可惜，林家长辈将将四十岁，多年轻啊，还没享福呢，怎么就遇上这么个事。”

摊上她这样的女儿，确实倒霉。

“啧，我还听说，是那几个小的想要骗保，不然怎么小的都不在家里，只有老的在，还刚好发生火灾......”

声音戛然而止，说话的人被林朝瑾突然抬头望过来的眼神吓退。

下一秒，她便冲向来人。

喏喏地开口：

林朝瑾“爸妈......”

她不敢问，那个她猜到但不愿相信的结果。

有几捋发丝黏在了她的额头和脸颊处无人问津，面色苍白，眼白处血丝蔓延。

林朝昱沉默不语，上前替她整理好秀发，手指穿过她散落的发间，把她拥进怀里。

她压抑了许久的眼泪在这一刻迸发，没落下一点声响。

他们的情况不比她好多少。

毕竟，在这个被火燃尽的夏夜里。

他们无家可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