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十将手中的剑插在风星衍面前，上面的血迹还未凝干。
他跨过风星衍就要离去，谁知四周突然发出剧烈的颤动，接着四周涌来一团黑气将他和身后几个修士裹挟住，那些黑气中尽是恶灵怨煞，清十根本无力招架。
风星衍定定看着，嘴角的血已经滑到脖颈上。
他有心起身，却再没有任何力气出手。
忽然，地上那柄剑拔地而起，接着一剑封喉而去，三人血溅当场。
清十手中的点神册飘飘扬扬的落在地上，黑气在空中盘旋，继而落地化成一个人影。
那人俯身下去将点神册捡起来，飞快的翻了一遍，视线滑过蓝曦臣、温若寒、聂怀桑，最终停在蓝曦臣的名字上。
“知道斩魂的事情，可有对此人死心？”
人转身过来，竟是时遇。
风星衍看着他，眼中毫无波澜。
那人又道:“以后扶助我，我救你。”
风星衍嘴唇微动:“你已为世间生灵所弃，无资格……再为神。”
那人浅笑:“他没有么？”
“名字仍在，便是……没有。”
那人怅然:“没想到我为天君数万年，到头来，竟无一个信徒。可悲。你也可悲。”
风星衍看着他:“封冥……”
那人闻言，继而化出本来相貌，果真是封冥:“小衍，跟我走吧，这地方也不比洪荒境好多少……”
风星衍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桌底那只手却轻轻拍了拍金凌的脸，示意他不要作声，继而才松开他。
“你把……那些堕神放出来了？”
封冥没否认:“他们在人间界做的很好，不是吗？只要心中一念，便事成大吉，多好？这不就是那些凡人所愿？”
“神出于乱退于安。无人奉神……说明你治下，甚好。”
封冥笑笑:“可谁也不甘心被遗忘，不是吗？”
风星衍气息微弱，仍旧撑着一口气同他说话:“你可……回阴司。”
封冥又是一笑:“身无十万人命债，如何入得阴司来？阴司当差，不过是变相刑罚，永生不灭，却也永堕黑暗，你以为我不知？”
风星衍缓声道:“安稳不过是一轮又一轮争斗之后的短暂间歇。人世的争斗不会休止，对安稳的渴求也不会终结，神永远会存在。但，封冥，属于你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封冥喃喃自语:“过去了……”
风星衍又道:“就像属于重华的时代，属于曾经那些堕神的时代，都过去了……”
封冥看向他:“那下一个是谁？蓝曦臣还是温若寒？”
他摇头:“我不知道。或许，都不是……要看这世间生灵想要一个怎样的神，那么他们就会铸造一个怎样的神……”
封冥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又似乎，没明白。
他自言自语:“神不是无所不能的吗？为什么连生死都掌控在旁人手里？”
风星衍口中呛血，气息沙哑:“神出于民，集民愿以成神力……信众聚则无所不能，信众散则一败涂地……本……本就是这样阿……”
封冥瞬间明白了什么。
可他又狐疑的看向风星衍:“那你呢？你是谁？你伴洛九川，扶助月重华，你是谁？”
风星衍牵动嘴角，勉强笑了一下:“我……我也跟过你……只是那时，我只是一个小神官……”
封冥努力想要去回想起他，可他发现，他的记忆里从来就没有跟这个人相似的影子，“小衍……”
风星衍喉头不断涌血，但他还是竭力张口:“回阴司……还是回……洪荒境？”
封冥看看他，朝他走过来:“世人将我遗忘，那我为何要将这世间让给他们？”
封冥俯身下去将他扶起来，风星衍看着他，神光涣散殆尽:“当……当真不……不考虑……”
封冥看着他摇头。
下一刻，风星衍周身魔血藤如捕食的猎豹登时飞扑出来，瞬间将封冥四肢缚住，封冥看着他却并未挣扎，风星衍口中鲜血不断:“再……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封冥伸手将他揽进怀里:“你当年将我带出洪荒境绝望之地，生死我便都依你了……”
风星衍阖眼，魔血藤瞬间层层缠绕上去，片刻之后，魔血藤散开，只点神册落在他怀里……
风星衍仰面倒在地上，嘴里只有出的气，金凌就躺在他身侧，距他不过半尺。
魔血藤方才沾染了血气，这会儿正满屋子乱窜，到处寻找新鲜的血肉，它们生长迅速，密密麻麻的攀上墙壁房顶，一些魔血藤渐渐钻到金凌脚下……
风星衍偏头看向他，满地的魔血藤如同毒蛇般游移，呈包围之势朝他们涌过来，金凌满眼惊恐也看着他。
继而，风星衍一凝神，原本插在远处的辟邪径自回鞘落在他靠近金凌那只手上，继而他伸手一推，那柄剑便挎到金凌腰上……
金凌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他努力挣扎着想要挣开身上的禁锢，但奈何他灵力低微，根本无济于事。
做完这一切，风星衍什么也没说便偏过头再未看他，许是他无力言语，又或许，他根本无话可说。
他只是一阖眼，满殿魔血藤尽皆朝他涌去……
金凌眼睁睁看着，他不知该庆幸还是该懊恼，他那不争气的眼泪像决堤的洪水一般，几乎将他的眼眶冲塌。
他什么也看不见，他只能听见耳畔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他只知道，这些怪物正在肆无忌惮的享受一场饕餮盛宴，而盛宴的主餐，叫陆晚亭。
那个场景并未持续多久。
因为那些魔血藤足够疯狂，几乎顷刻间就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噬尽。
地上少有血迹。
吞噬过血肉之后，这些原本疯狂的魔血藤渐渐安静下来，然后慢慢爬到风星衍方才所在的地方一层又一层铺平。
它们一改方才狰狞的模样，看起来温驯又柔弱，像是在为他默哀，为他悲泣。接着那些原本光秃秃的赤藤慢慢长出碧青的枝叶，连原本骇人的藤身也渐渐化成翠绿的颜色。
它们静静的生长，每一片叶子看起来都分外温柔，格外可爱。
金凌目不转睛的看着。
此刻，他对这些莫名其妙的藤条恨入骨髓。
他想将这些东西赶开，可他一点也动弹不得。
他每根筋都崩的紧紧的，可都冲不开风星衍留下的禁锢。
他又开始哭，可连哭也发不出声音。
渐渐有零星的灵力从这些枝叶上漫出，像微弱的萤火一般漂浮至半空，慢慢汇聚成一面光镜。
风星衍的影子出现在其间。
但那些影子极速倒退，闪的飞快，他只听见一个清明的声音——
“九哥，是不是等众生所愿皆成，天下安定，你就能跟我一起去看名山大川了？”
似在问旁人，但更像是自言自语。
声音一出便消散，接着那面光镜里的光悉数洒下来，尽皆铺陈在地上的绿藤之上。
藤条慢慢蠕动生长，还开出小朵小朵的红花，一团又一团的簇拥在一起。
继而，这些绿藤慢慢移开，风星衍赫然躺在地上。身上伤口已经尽数愈合，只是白发依旧。
绿藤收到他身下，仿佛方才什么也没发生一般。
金凌看的目瞪口呆，却也难掩喜悦。
过了半晌，风星衍睁开眼睛。他缓缓坐起来，似乎对这一切并不意外，金凌想说什么，但开不了口。
风星衍起身将点神册放回怀里，继而走到蓝启仁跟前。
金凌看不见他在做什么，也听不见声音，他正侧耳细听，突然间，殿门轰然被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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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对月流珠】小可爱的专属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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