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9 终

和谈并不顺利。

尽管温若寒有心罢战，但是要让双方放下隔阂和龃龉，握手言和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谈了数日，还是围绕着些鸡毛蒜皮的事在争执不休。

可谁也不着急。

这谈判本来也就急不得，谁急了，谁自乱阵脚了，便也算输了一半。

转眼，已是初春。

春日虽好，风星衍却病的形容消瘦。

他这病生的莫名其妙，往日都是冬日难捱，如今这回暖了，反倒越发严重。

聂氏蓝氏随行的医修都来了，谁也诊断不出什么，无非就是那几句老话翻来覆去的说，什么气血失和，脾虚胃寒，听的聂明玦都怀疑自己招揽进门的是一群江湖骗子。

这气血失和能失到下不来床？

脾虚胃寒能寒到昏迷不醒？

不少宗门都猜测，这位聂二公子估计挺不到和谈结束。

也都纳闷这聂明玦怎么走哪都带着这个病秧子？就算这兄弟情深，也不至于这般放心不下？害的和谈这样的大事也被拖累。

这话传到聂明玦耳朵里，免不得就是一顿暴喝。金子轩得到消息，将金氏的医修也抽调了不少带过来，他以为是人从前在月牙关那场大战中落下的病根，又着人挑了不少好药材一并带过来。

“你怎么病成这样？”金子轩有些时日没见到风星衍了，虽然此番各家族都在长平和谈，但是风星衍从未出现在和谈席上，自然见不着面。人消瘦的厉害，但这还不算什么，严重的是面上半分血色也没有，苍白的像张白纸，“难怪外面传言说你大限将至……”金子轩看着他，有些不忍，“你病成这样，怎不让聂宗主送你回清河？”

 风星衍靠坐在躺椅上，神色安然：“医修不是说了，不是什么大问题？劳烦你走这一遭……”

金子轩坐在旁边看着他：“其实我早该来探望，只是前段时间，着实事务繁多。”

风星衍明了，便问他：“魏无羡找到了吗？”

金子轩摇头：“像人间蒸发了一般。阿离整日以泪洗面，哭的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风星衍听着，没答话。

“江宗主要重建莲花坞，这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你也知道他的性格，在各宗门跟前都碰了壁。如今愿意伸出援手的，大概也就眉山虞氏。可莲花坞要人没人，要钱没钱，拿什么重建？我道是想帮衬些，可惜，如今的金氏，我还做不得主。”

金子轩这话说的坦诚，风星衍一听便已经知晓这其间的路数。

“他不想和谈，莲花坞被灭，这事放在谁身上，都绝不可能轻易放下，可宗门多的是人支持和谈，他又能如何？”

风星衍看了他一眼：“你如今道是多愁善感起来。”

金子轩笑了笑：“历了这么事情，很难不心有所感。尤其是大战不断，身侧熟悉的面孔越来越少。以前我尚且不在意这些，觉得修真界本就如此，弱肉强食便是至理，可自从有了阿离和阿凌，我突然发现，我竟开始退缩了，若是能和谈，我是一定支持的……陆兄，原来人，真的会变。”

风星衍淡淡道：“这世上，有什么是不会变的吗？”

金子轩见他眉眼阴郁，便将话题移开：“陆兄，你还没见过阿凌吧，今日我带了他同来。阿凌，进来。”

门口进来一个人影，风星衍一抬眼就瞧见一张熟面孔，少年生的干净，一身金星雪浪衬的他分外高贵。他立在人跟前，看着风星衍半晌也没动静，金子轩提醒他：“阿凌，见过长泽仙君。”

金凌仍不言语。

风星衍看向金子轩淡淡道：“原来他是你的孩子，果然。”

金子轩不解：“陆兄此话何意？”

“没什么。小孩子向来不喜凑我们大人的热闹，别把他拘在此处，让他去玩儿吧。”

金凌看了看风星衍，不待金子轩发话，转身就跑了出去。

同金子轩说了话已是午后，太阳刚好落到廊下，风星衍让聂清将他的躺椅搬到外面，他便在廊下午睡。蓝曦臣来的时候，他睡的正熟，聂清跟他说：“泽芜君，二公子最近乏的厉害，方才金公子来与他说了半天话，一时半会醒不过来。你看……”

“无妨，我去看看他。”

“好嘞，有劳泽芜君照看了。”

蓝曦臣走到跟前，人果然睡的熟，不知是不是消瘦的原因，连睫毛看上去都浓密细长了不少。手也枯瘦，见人身上盖着的毯子滑了下来，他便伸手给人提了提，低头却注意到他怀里有什么东西露了出来。

蓝曦臣看了看他，伸手将那东西从他怀里抽出来，却是本小折子。封皮是墨金色，面上也无标记，他知道风星衍虽非不通文墨，却向来不好这些东西，见他随身携带这样一本小折子，自然有些疑惑。

想着，他伸手将那折子展开，谁知第一页就写着他的名字。

他的字并不好看，但无论他是因着什么将他的名字写在此处，蓝曦臣心头都莫名有些欣喜。他又往后翻，第二页却写着温若寒。

蓝曦臣有些疑惑，他接着翻，后面却一直是白页，直到最后一页，写着聂怀桑的名字。

蓝曦臣心底疑惑更甚。

他不明白风星衍为何要将他与温若寒、聂怀桑两人的名字放在这本折子上。

可直觉告诉他，这不是巧合，更不是随意为之。

他想不出一个理由来解释，他只是觉得这个人身上有太多让他看不透却又让他着迷的事情。

他不动声色的将那本折子放回风星衍怀里，然后立在旁侧静静等他醒来。他看着太阳从廊下移开，阳光过后的阴影遮住他的脚面……

“你来了？”

见人醒了，蓝曦臣走过来将他扶起来：“哥哥怎在外面睡着了？天气刚刚回暖，还是屋子里暖和些。”

“我没事。”

风星衍站起来，蓝曦臣将原本盖在他身上的毯子折好放到旁边：“你总不肯说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