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8 终

风星衍道:“如此笨重之物，运回来作甚？置于尚河两岸慰民，岂不更好？”

聂漓道:“我们也同宗主如此建言过，不过宗主好像对这些事情不太热衷，而且……”

见聂漓欲言又止，风星衍追问:“而且什么？”

“咱们去的早，这些泥塑一早就装了船，宗主的生祠也一并拆了下来，但回来的路上却看见暴民打砸泽芜君的生祠……”

风星衍微微捏了一下手，不过语气如常:“为何？”

“洪水方止，妖族又作乱祸害人，咱们修真界虽说有战事，但还算安稳，但人间界早就乱成一锅粥。各宗门忙着大战，哪有空管这些凡人的死活，从前应允的粮食衣物全都作了空，如今的人间界寒骨遍地，饿殍遍野……”

聂漓所言非虚。

洪水之后，人间界一片萧瑟，哪里还经得住妖族肆虐？

聂漓说着叹了口气:“从前常听说人如草芥蝼蚁，今时今日才知果不其然。咱们尚且有自保之力，而他们……二公子，可否请你同宗主说说，咱们在人间界设几个布施点，这寒冬腊月，有些粥食也是好的……”

风星衍看向他道:“主意虽好，可这口子一开，若是这些人全都涌到清河来，你又该如何？粥是施还是不施？”

聂漓肯定道:“当然要施，能救一个算一个。”

风星衍又道:“救一个算一个？那其他人呢？他们能打砸泽芜君生祠，若是因怨生恨冲击不净世又该如何？你们是抵挡还是不抵挡？”

聂漓犹豫了:“这……聂氏能力有限，无法兼顾，他们总不至于……”

风星衍道:“救一人易，救天下人难。”

聂漓慨然，半天没说话，道是风星衍半晌之后又道:“不净世余粮还算充裕，带弟子去取吧，此事我会去信给大哥。你既有心，这事你就全权负责。”

聂漓有些不解:“二公子，你方才不还说救一人易，救天下人难吗？”

“能救则救，救一个算一个呗。”

“是。”聂漓欢喜的离去了，风星衍朝他远去的方向看了看，嘴角微微勾了勾，脸上竟有了些许生气。

蓝曦臣过来的时候见他面上带笑，忍不住问他:“哥哥何事如此高兴？”

他看向天边:“今日天气不错。”

蓝曦臣在旁边坐下:“方才刚接到忘机传来的消息，想必哥哥听了，会更高兴。”

“何事？”

蓝曦臣道:“妖族已经悉数撤回妖界，虽然此番与温氏交战损伤惨重，不过只要回到妖界，想来温若寒轻易奈何不了他们。”

风星衍目色黯然:“回到妖界又如何？他们以为如今解封的妖界还是从前褚连祁在时的妖界吗？”

见人听此消息并无欢喜之色，反而眉头紧皱，蓝曦臣随手替他将眉头熨平:“回到妖界，以后的事情便是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风星衍没多说，转而道:“生祠的事情，你可知道？”

蓝曦臣转过身子倒了杯茶水过来:“知道。”

风星衍安慰他:“你别往心里去，他们不过是求助无门发泄而已，生死跟前，又有几人能保持理智？便也叫蓝氏弟子去将你的泥塑运回来，连同那些生祠一并拆了……”

蓝曦臣看着他一笑:“哥哥严重了，那些东西不过虚妄，我不介意。”

风星衍看着他，有几分不确信:“真的？”

蓝曦臣伸手捏了捏他的耳垂，以指腹轻轻摩挲着:“人之将死，其鸣也哀。”

风星衍笑他:“你记错了，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蓝曦臣也笑，目中汹涌着千丝百缕说不尽的温柔:“是我记错了，哥哥见笑。”

风星衍看着他，有一瞬失神，继而鬼使神差般伸手提起他的唇角:“有些东西一旦成了习惯，似乎就永远改不了了，就算失忆，你的唇角也勾的恰到好处。”

蓝曦臣也看着他，并未制止他这个有些失礼的行为:“哥哥若是不喜欢，我可以改。”

风星衍摇头:“你若不喜欢，你便改。其他人的好恶，有什么关系呢？”

“哥哥……”

“努力想要活成别人想要的样子，这是豪赌，因为很可能既成不了他人，也变不回自己。”

蓝曦臣微微蹙眉，他直觉这话中有话，可他不知前事，无法判别这话是在说他，还是风星衍在说自己。

但有一点他看的清楚，这人的眼神，极度悲伤。

仿佛就算把这世间最美好的一切全都摊在他面前，也化不去他目中凄凉。

但只是片刻，风星衍的情绪便消逝的无影无踪，整个人又恢复了一贯的沉着冷静:“妖族既然已经不能牵制温氏，想必接下来便是各宗门与温氏正面冲突了。”

蓝曦臣道:“都是这般猜测，不过温氏目前并无大动作，或许在整兵备战。”

风星衍淡淡道:“他是在耗，跟宗门缠斗从来就不是他的目的，他只是不喜欢人间界太安乐而已……”

蓝曦臣没说话。

又开始纷纷扬扬的落雪，风星衍望着天空自言自语:“慢慢耗吧，也许能耗到这场雪落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