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故人翩翩，何处流连（三）

猝不及防。

杀生丸不可置信的凝视着铃，她的瞳仁浑浊不堪，明显是被人控制的迹象。

“混账东西。”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的几个音节。他正想一鞭子抽过去，却不料，铃猛然抽出了匕首，胸口陡然又是一阵钝痛，下一秒，猩红的鲜血喷薄而出，他吃痛的松开了一直握着的乾坤环。

铃便顺势接下乾坤环，被一股力量吸附住往后飞去，自然是飞到了梵心十三的身侧，顺从地将乾坤环递了过去。

梵心十三露出胜利的坏笑，用一副得逞的模样打量着梦寐以求的法器，“两百多年了，你终于还是落在我手里了。”接着，他又用手掐住铃的咽喉，转头望向杀生丸，说：“妖怪大人是不是很纳闷，伤口为何不能自我修复了。”

杀生丸单膝跪地，一手死死压住心口的伤以减缓出血，一手紧紧握着刀柄，手臂上青经暴凸，眼睛里已是掩盖不住火冒三丈。

“刀刃上抹了毒，您这是中毒了，这种毒能够抑制你们妖族的身体机能，剥夺你们对伤口的修复能力，尤其是致命伤。所以，再过不久您就会因为失血过多出现虚弱，休克，最后死亡。我知道，你不会放过我，我自然也得寻个法子自卫，要怪呢就只能怪你太在意这女孩了，妖和人一样，一旦有了软肋，就容易被人随意拿捏。”

杀生丸咬牙不语，眼下情况当真不妙。

梵心十三打了个响指，寺院的四周起瞬时燃起围墙高的火焰，“别急，您喜欢这姑娘，我这就让她到下面去等着您。”说完，他就准备要动手掐断铃的脖子。

杀生丸大惊失色，他站起来朝他迅速冲过去，亦是打算豁出去了。

而千钧一发之际，两支箭从梵心十三的身后射出，一支箭射穿了他的喉咙，一支箭射直接穿了他的左眼，剩余一个眼睛里杀人的喜悦和兴奋尚未蜕变成惊恐，他的笑容就这么永远的定格在了那张满是得意的脸上。

这一幕像极了好些年前，桔梗从睡骨的手里救下了铃。

或许是梵心十三死了，操控铃的妖术也就自然瓦解了。她恢复意识的第一眼，便是胸口不断涌血的杀生丸大人，举着毒华爪朝她奔来，那一袭白衣，左半边已经全部染红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杀生丸大人！”她惊惶的大叫他的名字，条件反射性地迎向他的方向。

杀生丸用右手搂住她，企图避免自己的血沾到她的身上。心底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渐渐感受到体力流失，竟是将全身一半的重量都压在了她的身上。

铃承受着这份重量，慌了，彻底慌了，她哆哆嗦嗦伸出手，伸向那不停向外流血的胸口，温热的液体顷刻沾满手掌，眼泪瞬间如同断线的珍珠，扑扑直下，“您……您这是……怎么了……怎么伤的这么重……”

此时此刻，杀生丸也很想说些宽慰她的话，可是没多少时间了，周围火势越来越大，空气变得越来越稀薄，连自己都开始觉得呼吸困难了，他得趁着自己还有力气带她离开火灾现场。“抱紧我。”最后，他说，然后揽着她向上一跃，跳出了火焰的包围，在寺院安全的外围落地后，他再也无力支撑，朝地上倒下去。

铃虽抱着他，却拖不起他的重量，只能跟着跪倒下去。

“杀生丸大人！！”她惊痛。

怎么办？怎么办？

对，先止血，师父有教过，必须止住血！

她扒开他的衣服，胸前的伤口赫然入目，随着每一次心脏的跳动，涌出大量的鲜血。好严重……她把外衣脱下来，揉成一团按在伤口上，又用两指死死压住心脏上方的主动脉，减缓血液流速。可是凭她一人之力，根本无法救他呀，她绝望地、重复地大喊着：“有没有人啊，救命啊！谁来帮帮我啊！”

空旷的林间回应她的却是零星细碎的虫鸣。

杀生丸看着嚎啕落泪的铃，千般心疼、万般不舍，可那一刀它一插入底，失去妖血强大的复原能力，他必死无疑。突然，想起了上上次拜访母亲时，那个女人问的蠢问题——所以，汝忘了汝父的前车之鉴了——哼，乌鸦嘴，一语成谶。

其实真的挺不甘心的，因为自己一时大意，死在这样一个弱小卑鄙的家伙手里；更不甘心的是，他走了，铃要怎么办？有犬夜叉在，应该是不会被其他人类欺负了，但是会哭很久、伤心很久吧，又或者很多年后跟另外一个男子结为连理，厮守终生……呵，光想想就生气啊，她的未来里，没有了自己。

可，不甘心又能如何呢？又没有第二个人能够挥动天生牙。

父亲当年大概也是不甘心的吧。

天下万事万物，挡不住生死。他现在能做的，只能是多看她两眼，在死亡来临前，好好记住她的模样。

“铃。”

他开始唤她，其实也没什么特别想说的，就是想再叫叫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仿佛这样就能刻进灵魂里，或许下辈子，他还能凭着这个字，找到她一样。

“我在，我在。”

她一遍又一遍的答，泪如雨下。

哎，女人的眼睛里是有一片大海吗？

“不哭了。”

他伸手替她拭去眼泪，已是用尽今生不多的气力了。她却哭的更凶了，撕心裂肺的哭，泪珠豆大颗，有的砸到他脸上，有的砸到他心口，有的砸到他唇上，他张了张嘴，泪水顺势落入口中，滚烫滚烫，还有点咸，有点苦，有点涩。

果然是大海的味道啊……

哎，真的好不甘心呐……

就在这时，一道白影倏然落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杀生丸的嘴里塞下一颗药丸，药丸入口即化，他连往外吐出来的功夫都没有。

铃泪眼朦胧地抬头，茫然地看着那个青山院带着青铜面具的男子。

“是解药。”白衣男子说。

“解药？”铃呢喃。

“你插他心脏的那柄匕首有毒，名为褫夺，能够破坏妖族的凝血修复的功能，所以他才会血流不止，不能用妖力复原。”

“轰隆”一声巨响，铃的脑中炸开一团血雾。

刺伤杀生丸大人的人……居然是自己？！

怎么会是自己？她为什么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想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