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凭栏远眺，苍云再扰（四）

又是一年桔梗的忌日，犬夜叉寻了个借口去修缮父亲的骸骨，枫和戈薇早早准备好了祭品，早饭过后便同铃一起前往巫女的坟冢。

碧竹挺秀，翠入天空，林间笼罩着丝丝凉意。

枫和戈薇身着巫女的白衣和绯袴，在一片翠绿里格外显眼。铃则是一袭素净的浅蓝色小袖，迈着脚步跟在那两人后头，一深一浅的踏着落叶枝丫，不时地抬手抚汗，偶尔能见袖袍随风轻晃。

好容易穿过了竹林，印入眼帘的是一个孤零零的，由石子堆成的小坟冢，四周开满了紫色的桔梗花，随风摇曳的模样，别有一番萧索的风味——枫认为那是姐姐在天有灵，舍不得将她们拔除，也就任其生长。

铃稍稍整理了下这个坟冢的杂草，又帮着枫姥姥和戈薇摆放好祭品，然后虔诚的拜了拜。

她对桔梗巫女那寥寥几面的印象中，唯有白灵山一役最为深刻，是她的那一只箭，将自己从睡骨的刀锋下解救了出来，她至今仍心存感恩。后来又听枫姥姥和戈薇姐姐偶来闲聊，聊到了过去，才懂得，这个美丽的巫女姐姐生前、死后竟背负了那么多苦痛，不忍叫人唏嘘。

在别人的爱情故事里，小姑娘第一次敏锐的察觉到，情爱的绚烂虽能给人带来欢乐与幸福，却也同时能带给人彻骨的折磨与痛苦。

身而为人，永恒摆脱不了的宿命，便是：生老病死。

铃望向枫姥姥和戈薇姐姐，她们都站在那里发呆，似乎是陷入了只属于她们的回忆，那么的不可自拔，尤其是枫姥姥，她浑身似乎浸泡在了过往的岁月中，唯有，枯槁的手指还在动，轻柔摸过那座坟冢……

从竹林里回来，铃整个人的情绪都很低落，像是窥到了一个秘密，而这个秘密又让她非常茫然，但更多的却是不知所措，这种感觉……就犹如被鱼骨哽在了喉咙，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吞咽之间还疼痛难忍，浑身有着说不出的难受。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是邪见爷爷告诉她，身为人类的她，不可能等到杀生丸大人建立自己的帝国的那一天。

屋子里空荡荡的。

枫姥姥被请去接生了，戈薇姐姐跟弥勒哥哥外出除妖，珊瑚又带着三个孩子午休了，也不好把这些心情说给同龄的朋友们，毕竟她们本来就无法理解，自己为何会如此坚定且执着的想要跟着一个大妖怪过一辈子。

小叹一口气，只身来到厨房，就着冷饭泡了些茶水，三下五除二，解决了中餐。

肚子填饱了，心里一头空落落的，只想找些活儿来做。

她背起竹篓，准备去后山拾些柴。

走到半山腰，隐约听到有什么动物在嗷嗷嗷叫唤着。她顿足，四处张望，那叫声断断续续，应该距离自己不远。铃循着声音，发现原来是草丛里有一只狐狸被捕兽夹夹住了后腿，鲜血染红了它雪白的皮毛，寒光乍现的铁夹刺进皮肉，疼的狐狸嗷嗷嗷直叫。

“小家伙怎么这么不小心，落到猎户的陷阱里了。”

铃怜惜道，边说边试图上前去掰开兽夹。可狐狸并不领情，冲着她呲牙舞爪，俨然一副困兽之斗。铃条件反射地往回缩了缩，不知为何，她回想起了初次见到杀生丸大人的那一幕场景——

受了伤，浴着血，双眼赤红，冲她发出低低咆叫的杀生丸大人。

她伏地身子，和白狐对视了好一会儿，见它情绪不那么激动了，才伸手指了指兽夹，说：“我是来帮你解开兽夹的，不会伤害你。不然，等猎户来了，我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你被他抓走了。”

狐狸依旧戒备的望着铃，但却不再做出蓄势待发的攻击姿势。

铃知道，它是理解了自己的意图，遂大胆的碎步挪了过去。她伸手去掰兽夹，而狐狸的视线也一直紧紧尾随她的动作，只听咔的一声，兽夹开了，白狐瘸着腿，蹭的一下拉开了他们的距离，却并没有要跑回森林的意思，只是这么匐在草地上，瞪着她，不知何意。

铃以为它在驱逐自己，转身就要离开，可狐狸偏又尖声叫唤了起来，可怜兮兮的，像是在挽留——她纳闷的琢磨了好一会儿功夫，常言道狐狸是非常聪明的动物，它不肯走，想必是因为伤了腿，回到森林也无法捕食，还极有可能被其他捕食者猎杀。

“你是想我带你回家，给你疗伤包扎，等你伤好了，再回森林，对吗？”铃问。

狐狸眨了眨水汪汪的蓝眼睛。

铃展颜笑成了一朵花，“你可真是只聪明的狐狸，知道我能保护你。好吧，我可以带你回家，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狐狸抖了抖耳朵。

“我带你回村里后，你不可以去偷吃村民的鸡和鸭。”铃斩钉截铁的说。

狐狸歪歪脑袋，仿佛困扰的想着，它将来的一日三餐怎么解决。

铃笑道：“放心，我不会饿着你的。在你伤好之前，我每天都会为你准备好吃食。”

狐狸认真地想了想，一瘸一瘸的走到铃的跟前，轻吟一声，表示同意。

铃开心又小心地将它抱在怀里，快乐的折回家，出门前那些如阴霾一般隐隐纠缠着她的低落情绪，宛若被雨后放晴的阳光驱逐了个干净，心底只剩一片湛蓝和明亮。不足十四岁的少女，依然有着孩子的心性，而这白狐又太通人性，它似乎能听得懂她说的话，让她感觉像是获得了一个特别的萌宠。

太阳的光芒暖暖的照射在大地上，蓝衣少女嘴角含笑乡间的小路上，那笑容，远远看去竟然是如此的让人幸福。

杀生丸站在小路的尽头，静静等待，等待少女的身形，在视线中慢慢放大，清晰，等待她见到自己，然后用这世间最动听的声音，欣喜地唤出他的名字。

“杀生丸大人！”

铃笑着小跑过来，眼睛眯成了一道弯弯小桥。

杀生丸轻轻“嗯”了一声，眼睑下垂，注意到她怀里抱着的一团毛茸茸的生物，微微皱眉。

这次，铃是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眸中那捉摸不透的情绪，兴奋的将狐狸托举到他面前，叽叽喳喳的诉说着事情的经过，像是干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渴望得到家长称赞的孩童，满脸洋溢着自豪和愉悦。

杀生丸且听着，锋利的目光一直白狐的身上打转，他全身散发的冷冽惹得狐狸抖了三抖，狐狸头死命往铃的怀里钻，而那个位置恰好是女孩的胸前。

这个行为惹得杀生丸越发不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