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华枝春满，忽有雨急（一）

时光如梭，转眼便晃过了三个寒暑，一千多个日夜呀，女孩就在渴望自己长大的殷切期盼中，绽放出了岁月的鬼斧神工。看啊，一切有关岁月有关绽放的东西，花草树木，藤枝蔓节，还有年轻少女热情的心，都在这不规则的生命里组成一幅温暖到不能再温暖的画面。

三年后的某日，日暮戈薇凭借自己的力量重新开启了食骨之井，回到了犬夜叉的怀抱。

有情人终成眷属。

重回战国，戈薇惊喜于珊瑚和弥勒已然有了三个孩子，万事圆满，也诧异于这三年来犬夜叉日渐成熟稳重的蜕变，然而最令她意想不到却又感叹不已的却是铃——

她被杀生丸寄养在了村里里，安静如三更雨下的梧桐花，慢慢绽放，褪去了少时的稚嫩，面容变得清丽秀美，眉是远山之黛，唇似三月桃花，一头乌墨般的长发末梢微卷，衬得身形娇小，然则身段却已是玲珑有致。她依然很爱笑，两颊有浅浅的梨涡，为其平添了一抹可爱与娇憨。大抵是在诗文歌赋中浸染了几年，她全身似乎散发出一股恬淡娴静的气质。不过，最让人过目不忘的还是她的眼眸，里面仿佛住了星星，明亮又干净，又仿若蓄了一池春水，波光粼粼，能印射出世间最澄清的蓝天，最无瑕的白云。

她是杀生丸心尖上的人，哥哥送来的东西自然无有不好，还有一些更是珍贵罕见。与同村其他只能穿简陋布衣，每日需要节衣缩食的孩子们相比，铃可谓是锦缎和服，吃穿不愁。在枫姥姥的特殊照拂下，她不用跟普通女孩子一起学习缝纫，操持农活，尽早定亲出嫁，倒是更像个贵族小姐，上午去私塾识字读书，下午跟着枫姥姥学习药理医术，晚上帮忙做做家务，偶尔还会跟珊瑚学两招功夫，用以自卫。

如今的铃，不仅熟识草药医理，能够独自帮人诊病疗伤，还能时不时的跟着枫姥姥替妇女们接生助产，照顾婴孩。她为人又极有耐心，村民和小孩子都很喜欢她。

戈薇不得不暗自喟叹，自家大哥的眼光真不要太毒，这么好的姑娘就被他这么个不苟言笑的妖早早收入囊中了——

哎，真是天道不公呐。

日渐西移，逐渐孤独的缀在山间空旷的天空，戈薇拉回自己岔岔不平的思绪，看着沐浴完已经穿好衣服的铃，道：“小铃，我们回家吧。”

铃系好腰带，微笑着点头“嗯”了一声，今天是大家约定好为戈薇回归庆祝的日子，枫姥姥悄悄跟她说，实际也是戈薇姐姐和犬夜叉哥哥成亲的日子，为此，她还特别郑重地邀请了杀生丸大人来参加，虽然大人当时只是不冷不热的哼了一声，但她觉得他一定会赴约。

果不其然，珊瑚端上第四道菜的时候，杀生丸终于姗姗来迟。

“杀生丸大人！”

铃开心地唤他名字。见到自己，她的眸子里总像是突然迸出了绚烂的烟花。杀生丸非常喜欢看到她眼中的这种璀璨，那是独属于他的花火。而屋的另一旁，枫和戈薇热情的招呼杀生丸进屋坐，他此番倒也从善如流，踱步进屋，坐在了铃的旁边。只是这个位置，正好跟犬夜叉这个冤大头打了个面对面。

兄弟俩还是彼此互看生厌，竟是同时拧过头去。

铃看着举止倏尔变得有些幼稚的杀生丸大人，忍不住满脸的笑意，问：“杀生丸大人，要不要吃点东西？今天的晚餐可丰盛了，铃给大家做了鳗鱼，珊瑚姐姐和戈薇姐姐一起做了饭团和虾。”

闻着扑鼻而来的香气，杀生丸兴致恹恹，刚欲开口就被犬夜叉截了话。

“人类的食物不合他胃口。”犬夜叉一边说一边往自己嘴里塞东西，吃得不亦乐乎，看来今晚的伙食甚是合他的胃口。

杀生丸轻蹙起眉，向犬夜叉投去刀片般鄙夷的目光，其实他方才想表达的是，看在铃的面子上，他愿意尝一点。然而这份心意被某个蠢货误解了不说，光看着犬夜叉这进食的吃相，他都觉得跟这个愚蠢的半妖同桌是件极其掉价的事情，无奈当初自己答应了铃，此刻便只能隐忍不发。

戈薇看懂了哥哥的不悦，赶忙责怪犬夜叉不懂待客之道，两人自然又是一番争执。

铃却始终笑意盈盈，她觉得这个时候的杀生丸大人，比平时更可爱，莫名多了几分人世烟火的乐趣。她端来一个碗，自顾自的为杀生丸夹了一小块鱼肉，“杀生丸大人，您尝一点吧。看看铃的手艺有没有进步。”

杀生丸望向铃，也不再矫情，他握着筷子夹起鱼肉送进口里，细嚼慢咽，举止优雅，然后说：“是比以前烤的好吃许多。”

铃颇为自豪的笑。

而席上众人都呆了片刻，尤其是犬夜叉，嘴里的海带丝都滑了出来。

宠爱一个人，宠爱到改变自己的习惯，打破自己的习性。这得需要多浓烈、多深沉的感情，才能做到这个份上。

屋内两个男性自愧不如。

晚宴仍在继续，弥勒搬来了从镇上打来的好酒，人手一杯，庆祝戈薇回家，也庆祝她和犬夜叉修成正果，没遮拦的笑声响起在屋中。

酒劲冽酽入喉清醇，铃第一次喝酒，小小抿一口已是被辣到喉咙痛，接连喝了好几碗水，小脸也慢慢的红了起来。杀生丸看着她的侧颜，默默出神，隔着不到一尺的距离，灯色清淡，却并不影响他观摩——一袭兰花浅黄色和服衬的她越发肌肤白皙，那细细的皮子，泛着珠光，柔的起腻，一张鹅蛋脸，眼睛大大的，饱满的额头，圆润的下巴，小巧红润的嘴唇……她静静的坐着，那像是一幅画。

也不知是不是那三五杯酒水的缘故，此时此刻，他竟琢磨着一个或许为时尚早的问题：铃十三岁了吧，听邪见说，人类这个年纪，可以婚配嫁娶了。

他是被屋里的氛围传染了么？

眼眸微动，他瞅了一眼犬夜叉和戈薇，很明显，两人都有了醉意。这一屋子人也是有的没的，怂恿他俩今夜宿在一起。

真是粗鄙莽夫，有心求娶人家，又不按正规的流程走。哪怕在妖界，两妖若要结为连理，那也是需要先定亲，后才能成亲的。

杀生丸挑了挑眉，将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窗外月色如水，透过木窗棂明明暗暗洒入些花影，犬夜叉和戈薇双双相拥离开，弥勒喝醉了，被珊瑚搀扶着回了他们的家，铃不胜酒力，微醺催的她趴在桌上睡着了，枫姥姥很有自知之明，替铃铺好被褥后就去外边收拾碗筷了。

杀生丸一把横抱起铃，将她放到床上，并替她掖好被子。她的发丝划过他的指尖，微凉又柔顺的触感，像一股电流一样偷袭他的心房，他的指腹流连于她的脸庞——

或许他是真的应该仔仔细细，认认真真思考下求亲这个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