逗逗与跳跳对视一眼,跳跳退后半步,让逗逗先行进去——现在他的身份是贴身护卫,理所应当要伏低做小。逗逗挑了挑眉,心中暗爽,敛息肃容走了进去。
屋中的布置像是女子的闺房,却没有闺中常有的熏香气息,反而有一股浓重的药味。一个高挑的妇人坐在床边,拿着手绢擦拭着孩子的脸颊——想必她就是之前和雷鸣争吵的玉衡了,看起来倒不像自己说的话一样狠心,还是很在乎这孩子的。
那妇人面容秀美、气度高雅,只是冷若冰霜,让人觉得难以接近,见了逗逗和跳跳,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雷云无奈道:“拙荆就是这么个古怪脾气,还望两位见谅。”
“呵呵,理解理解。”逗逗干笑:“还是先给小公子看病吧。”
“是啊。”雷云撩开窗帘,说道:“先生请。”
逗逗把药囊交给跳跳,取出药袱放在孩子手下,搭上那细弱的手腕。
雷小枢今年才三岁,和欢欢一样大的年纪,只是他患有怪病,身子骨脆弱得很。从生下来到现在,就没有一天离了药的。
逗逗望着那张虚弱苍白的小脸,不由想起自己那只见过几面的兄长,想必他也是这样一路熬到死的吧。逗逗甩甩头,抛开那些无用的思绪,雷云却以为是爱子的病症又有什么恶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
“令郎……”逗逗大致探明了脉象,斟酌着说道:“体内有一股寒毒。这毒倒不致命,只是会阻碍体内脏腑的发育。加上此毒在令郎体内缠绵已久,早已与身体内的元气混作一团。若要彻底治好,必须加以重药,快刀斩乱麻,否则寒毒不尽,元气却损,于令郎的身体更加不利。只是令郎年岁尚小,如何禁得起这重药催逼啊。”
雷云皱起眉头,露出了三分阴郁,却仍是强忍着说道:“前面几位大夫也都是这样说。不知道先生可有法子转圜。”语气之中已经有几分咄咄逼人的意思。
跳跳见势,不着痕迹地捏住一把水底针,他相信逗逗不至于被这点问题困住,可要真是那样,也只能当场与雷云撕破脸了。
逗逗捋了捋假胡须,笑道:“这算什么大事呢。那些庸医也就罢了,我可是神医……川朴啊,还能难得倒我。”
他走到桌前,跳跳见状,很是默契地上前磨墨,逗逗饱蘸浓墨,洋洋洒洒写下一张药方,交给雷云道:“这是一张固本培元的方子,按方子抓药,三日一服,一月之后,就可进行下一步治疗了。”
雷云半信半疑地接过方子,面上仍是十分热情地招呼着两人回去休息,背地里却悄悄叫人来校验药方的真假,确定无误后才照方子抓药去了。
逗逗跳跳当然知道看得出他这番小动作,倒也不以为意,哪怕雷云有意软禁二人,他们也佯做不知,每天只在自己房间前的花园里闲逛,仿佛无事发生。
不想这一日,雷云突然找上门来。
他神色惶急道:“不好了先生!枢儿……枢儿的病又恶化了!”
彼时逗逗正躺在椅子上往嘴里扔干果,听到这话连忙跳起身来:“怎么回事,快带我去看看!”
雷云便带着逗逗离开,跳跳本来在一边为逗逗擦拭金针,见此也放下手中的活计,跟了上去。
逗逗来到雷小枢床边,掀开帘子,只见雷小枢面如金纸、汗如雨下,不停地剧烈喘息着。逗逗搭上他的手,仔细诊断。
有一股微弱的力量在孩子体内流窜,激发了自己所开之药中的药性,刺激了寒毒。这种力量并非金石医药可以造成,而更像是……
内力!
逗逗心中一惊,难道是有人故意要害这孩子!
他沉下心来,更加细致地探查雷小枢体内的状况。
这股内力十分微弱,且与雷小枢的身体十分契合,普通的大夫,如果不像他这样内力深厚,仅凭号脉,很难察觉到它。
难怪之前那么多大夫都拿雷小枢的病没办法,原来中间还有这么一招儿呢。
逗逗转了转眼珠,心想能与雷小枢的身体相契合,并且十分了解他所服用的药,这样的人除了亲眷别无他想。雷云为了给雷小枢治病几乎焦头烂额,没必要再整这么一出,那剩下的人就……
想及此,逗逗问道:“有句话,老朽不知当问不当问。”
雷云一怔,说道:“先生但讲无妨。”
“尊夫人的武功可属阴柔一道?”逗逗捋捋胡须。
“正是。”雷云下意识点点头,刚说完就有些色变:“难道、难道是玉衡……”
“是这样的。”逗逗解释道:“我刚刚发现令郎体质孱弱是因为他体内有两种不同的力量相互对抗,这两股力量互不相容,却都与令郎十分契合,这才作此猜想。”逗逗说得半真半假,让雷云不由得不信——毕竟久病成医,虽然病的不是他,请了三年的医,他对儿子的身体也算十分了解了。
逗逗说的这件事,其实他也早有感觉。
逗逗接着说道:“令郎体内的寒毒似乎克制了他的阴柔力量,正好在两种力量中了缓冲作用,现在我这方子一下去,阳刚之力渐长,阴柔之力为与之对抗便冲撞寒毒,激发了其中的毒性才有了这样一番表现。”
“那!”雷云话都说不利索了:“那枢儿的身子!”
“不要紧。”逗逗做了个安抚的手势,说道:“只要施展一番金针度穴,将令郎体内的阳刚之力压制下去就好。”
雷云这才松了口气:“那就有劳先生了。”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逗逗摆摆手,给跳跳使了个眼色,说道:“我这就为令郎施针。”
跳跳会意,拿出备用的金针递过去,带着雷云一起离开了房间。
另一边,达达已经顺利来到黑虎崖。
今时不同往日了,曾经猖獗一时的魔教风流云散,曾经繁荣昌盛的黑虎崖现在也愈显颓圮。
当日七剑合璧除掉了黑心虎后,魔教的小喽啰愿意改邪归正的服役三年、刑满后自行离去,不愿意悔改的送到少林寺无间狱中去磋磨此生。
现在,这黑虎崖没了往日的人气,连屋子都倒塌了许多。但是达达内力何等深厚,远远地就听到里面有人活动的声响。
他想了一想,换上夜行衣靠从小路上悄悄溜进去。
果然其中里面有一队人马——他们待的位置很好,可攻可守,若是不敌也能及时分散隐蔽。大约估摸了一下对方的实力,达达自觉他们不是自己的对手,但担心对方还有暗兵就没有贸然动手,而是绕了过去,仔细寻找黑小虎的踪迹。
他对黑虎崖不熟,也没怎么来过,却凭着对机关暗器的直觉准确地躲过了数道机关,顺利地摸透了半个黑虎崖的地形,渐渐接近了迷魂台。
离着老远,达达就看到迷魂台上透出的内力光芒,他连忙赶了过去,躲在巨石后面悄悄观看。
黑小虎正和两个人缠斗——他的功力比之另外两人要高出不少,只是似乎有伤在身,对面又配合得十分默契,所以才一时僵持不下。
达达考虑了一番,觉得这里怎么说也是黑小虎的主场,机关密道什么的他更熟悉,要想摆脱对面两人简直轻而易举,可是他没有离开,反而和两人斗在一起,这中间必然还有隐情。
想归想,黑小虎还是要援助的。
达达蒙上脸冲进战场。
黑小虎和两人斗到酣畅处——除了虹猫之外,还鲜少有人能和他打到如此地步。这两人虽说痴傻若婴儿,但武学造诣颇为高深,堪为对手。
黑小虎的争胜之心一直没有磨灭过,哪怕是与七侠和解后,他心中也总是有一股睥睨天下群雄的傲气。事实也的确如此,除了那些隐世的老怪物外,年轻的一代里,除了虹猫他再无敌手。
现在突然出现两个配合无间、武功超群的兄弟来,着实令他有些手痒。
不过这并不是他和他们交手的主要原因,毕竟即便他身受重伤,只要愿意下狠手,这两兄弟也撑不到此刻。
他在等,等七剑的到来。
当旋风剑气从身边划过时,黑小虎知道,自己不用再忍了。
“天魔乱舞!”阴冷却苍劲的内力从掌心迸发,对面两人见势不好连连闪躲,却还是有一人被击中了臂膀,行动甚为不便。
“哥哥!”另一人大喊了一声,正要冲上前去,却见达达从一旁跳出来,天琴神功连连催动,令他左支右绌。他见势不好,也顾不得黑小虎了,扛起哥哥从一旁离开了。
达达这才走到黑小虎身边,见他体力不支摇摇欲坠,犹豫一会儿还是伸手扶住他,掏出一粒丹药,有点别扭地说:“逗逗特制的回天丹,你要吗?”
黑小虎也有点别扭,半晌才接过:“……多谢。”
“不客气。”
两人各自打了个冷战,果然他们俩气场不和,还是别多说话的好。
达达好歹还记得自己此来的目的,单刀直入:“那两个人是怎么回事?我在外面看到一群黑衣人,和他们俩是一伙的吗?”
黑小虎一边调息一边回答:“是,刚才那两人虽然痴呆,但是武功高强,是这一伙人的领头人物。还有一个领头人,应该是军师,现在已经进入迷魂台中的封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