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黑暗临近

　　太难了。

　　连日来的会议与繁重的文书工作让这位本该专注于研修圣光之道的圣骑士疲惫不堪。尽管夜幕早已降下，乌瑟尔仍然需要处理那些还没来得及签字的公文。他看着每一道经由自己手书签字的政令，侍从在旁边加盖银手印章，又一道临时政令生效了。这几行写在羊皮纸上的文字，影响着多少子民的生计。每念及此，乌瑟尔便感到作为掌权者的重担。

　　不。乌瑟尔时刻警醒自己身处临时执政的位置。过度沉溺在权力的欲海里会让人不能自拔。

　　如果情况准许，他宁可终日冥想，又或者待在训练场那边做一整天的战斗训练。上次踏足战场的日子距今甚远，乌瑟尔怀念那些光辉岁月。他合上眼，浮现出来的都是骑士团兄弟的模样。当年他与另外四人在圣光大主教的祝福下获得了各自的武器和圣契，从那天开始他们便作为白银之手圣骑士而存在。怀着对圣光无比坚定的信念，与志同道合的骑士团同袍并肩作战，惩恶扬善，那些都是充满荣耀的回忆。然而随着年岁渐长，白发丛生，各项繁杂的政事积压在一双肩膀上，乌瑟尔感觉到自己的精力大不如前。要是可以，他宁愿拼杀在沙场前线，或者在任何一所修道院里为贫苦大众布施圣光的福音，那些都是圣骑士的职责，可如今他的职责却是……

　　乌瑟尔知道目前安多哈尔的局势十分严峻。城内人心惶惶，狂热分子层出不穷，就在昨天乌瑟尔才将一个以不荣誉手段赢取决斗胜利的女孩关进地牢。如果当时不加以制止的话，那个女孩甚至有可能犯下杀人的罪行。她需要在地牢里自省，忏悔。狂热，终究会让人沦落至恶贯满盈。如若圣光允准，乌瑟尔会亲自到那个充斥着罪孽的地方去聆听女孩的告解。乌瑟尔见过太多满心骄傲的凡人昂首阔步地走在追求荣耀的路上，最终却坠入堕落的深渊。无论如何，人都应该在圣光面前保持谦卑，所有妄图僭越之人都会被崇高的圣光所摒弃。

　　心中的疑虑愈发凝重，乌瑟尔担忧的事情实在有太多了。自从阿尔萨斯归国以后，他再也看不见这位洛丹伦王子的圣光。虽然还没有人指证这一点，实际上乌瑟尔觉得也不会有人能够指证他，因为堕落的王子所到之处皆成焦土。这位昔日爱徒犯下的滔天恶行罄竹难书，他已经彻底背离圣光之道，站到了所有善良生灵的对立面。迟早会有一战，这是守誓者与背誓者之间的较量，关乎洛丹伦存亡的战争。

　　“大人，刚才来人通报，信鸦已经回巢了。”侍从在乌瑟尔身后轻声叫唤。

　　乌瑟尔睁开双眼。原来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睡过去了，困顿的他揉了揉眼睛，“是雷诺的消息吗？”

　　“大人，回来的是……黑羽毛的凶鸦。”侍从回答道。

　　黑色的噩耗，终究还是来了，但乌瑟尔饱受煎熬的内心却安定了下来。自从派遣雷诺出征以来，乌瑟尔昼夜难安。在冥想中所有幻象都是模糊不清，即便是圣光的忠实信徒也未能从中窥探一二，而现在反而变得明晰起来了。

　　“信上怎么说？”乌瑟尔一边问道，一边收拾堆满一桌的羊皮纸。

　　“信上提到了陷阱――”

　　侍从没有往下说。乌瑟尔敏锐地察觉到不寻常的气息，他回头看见侍从的双眼瞪大，面容不自然地扭曲，胸膛被匕首形状的暗影刺穿了。

　　一团拥有凡人模样的暗影正蛰伏在侍从后面，它张牙舞爪，竭力咆哮。它穿过毫无生气的侍从尸体，直扑乌瑟尔而来。

　　那团暗影上长着一张熟悉的脸，乌瑟尔认识他……

乌瑟尔阿尔萨斯。

　　一切都变得明晰，所有疑云皆已消散。无需冥想，无需指引，乌瑟尔知道清算罪行的审判之日终于来了，复仇的时刻到了。圣骑士的怒火彻底爆发，双瞳迸发出夺目的圣光。纯净的光环从圣骑士身上向外扩散，整个房间变得明亮起来。

　　在圣光之力的压制下，暗影蛰伏在房间的角落里，可它仍然不肯善罢甘休，伺机伸出黑色的触须，尝试从死角处突破圣骑士的防御。

　　“别再偷偷摸摸了，现身吧！”乌瑟尔紧握战锤，圣光的力量即刻倾注其中。乌黑的锤头变得金光闪闪，仿佛有无尽的力量即将从中喷发而出。他伸出战锤，指向那团暗影，步步紧逼。

　　“终有一天，或许圣光也会对你生出怜悯，但今天不会！”所有怒火都在此刻迸发，乌瑟尔用力挥动战锤，向着那团长有阿尔萨斯模样的暗影狠狠砸去。

　　暗影最终消散得无影无踪，乌瑟尔的光芒也渐渐暗淡，恢复如初。房间里只留下侍从的尸体，仿佛那团可怕而致命的暗影从未出现。乌瑟尔为这名惨遭杀害的无辜侍从默哀，圣光会指引你到达彼岸。在远方，我们将无分彼此共同沐浴在神圣的荣光下。

　　有人敲响警报的钟声，全副武装的圣殿卫兵闻声而至，他们的职责是护卫骑士团领袖。当这些身穿铠甲的卫兵纷纷来到乌瑟尔的房间，却发现乌瑟尔不在房间内，这里只有被白色麻布妥善包裹的侍从尸体。

　　不能犹豫了，必须马上行动起来。

　　乌瑟尔早已离开房间，单独来到了安多哈尔的街道上。冲天的火光打破夜空的平静，浓烈的黑烟在四处蔓延，喧闹在城中各处此起彼伏。

　　他知道，终于来了。

　　战争，它冷酷无情，视生命如同草芥，与死亡相伴而生。不管万事俱备还是猝不及防，它终究会来的。

　　乌瑟尔必须挺身而出，力挽狂澜。如果连他都失败，那么这里将沦为人间炼狱。今晚在安多哈尔发生的将成为是一切的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