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在人间 （四 二画）

——正午

午休时间到了，大家都累得躺在身后的石台上，大汗淋漓的。看着狭小的天空，再看着手里的三四枚铜币，“嗐！”赛格有些伤感了。早上来擦鞋的有几十来号人，不过这手里的钱怎么也对不上呢，因为太忙了，一些钱也不知道给谁顺走了，找八成是找不回来了。

“小弟弟，你饿了吗？”贝林问道。

“有一点，你们呢？”小男孩问道。他拿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看着手里的两枚铜币，有些惆怅，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贝林你留下来照看好小弟弟，我去给你们买些吃的回来。”

“哥哥，这两枚铜币你也带上吧，松蜡不够了，你买一点回来。”“好。”

赛格不在的这段时间里，相较来说有些无趣，俩人啊内敛得紧，都不咋爱说话，没聊上几句又冷了下来。大眼瞪小眼的，看得两人各笑各儿，话也不知从哪儿起。得亏赛格没走得太远，买完东西很快就赶回来了。

他带回了三块全麦面包，将其中两块给了小男孩，剩下的一块自己和贝林分着吃了。

想起早上在哨卡那儿、在这里。小男孩有些苦闷，不过难受的事儿也不敢留在面上，只能揣在心里。

不明白，看不明白，也想不明白。明明受人欺负了，赛格却总是忍着啥也不说，任凭别人拿自己消遣，越是看他笑，就越想哭。他想起了艾伦，他也总是笑着的，无论遇上什么事，可到最后，终是自己负了他，就连约定都没能兑现。怕了，怕了，害怕了，有家，有那么多人疼自己了，他怕了，害怕了，更害怕了。

“怎么了，小弟弟，是身体又不舒服了吗？要不我带你找布鲁哥哥，让他陪你先回去，在家休息吧，麦卡帝哥哥也在家里，方便照顾你。”

“呣~，我……没事的，对不起啊，让赛格哥哥担心了。”

“真的吗？”赛格还是有些担心地问道。

“真的啦，只是在想事情，我现在看起来很可怕吗？”

“脸色很差哟！”赛格叉着腰不信任地说道。

“欸，你……你，你贴那么近干什么。”

beng——，

“呣……哥哥，你看看你！”贝林抱怨道，见小男孩磕到石台阶了，他赶紧坐起身帮小男孩揉了揉后脑勺。

“对不起！对不起！小弟弟没……你没事吧？”

“呣~，没，没事。“小男孩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笑道。

共鸣段：【Da~n-deng—Da~n-deng—Da~n-deng—Da~n-deng……

gu~lu—gu~lu—gu~lu—Pa——gu~lu-gu~lu-gu~lu—Pa……】

听着不断靠近的马蹄声和夹杂的鞭挞声，赛格向街道的那一端望去，一位贵族驾着车，从远处走来，他身穿铁甲，一头银发，有些年迈。那孤傲的神情咄咄逼人，见到他有钱有势的都奉上了膝盖，在街上工作的奴隶和穷人们更是把头重重磕在了地上，不敢瞧上一眼。

骏马后跟着一位披头散发，灰头土脸的少年，他戴着有刺的沉重脚镣，双手被粗麻绳紧紧捆着，绳子的另一头系在马尾上。不知道他做了什么，要遭这种罪——一丝不挂的，跟在他身后的两个结实的大汉不停地拿着重皮鞭伺候着他。他全身是伤，鲜血顺着脚踝淌到地上，润红了泥缝间的野草。他看起来又饿又渴又乏，应该有两三天没吃过东西、喝过水、好好休息过了，身子特别虚弱，好几次脸都砸在了地上，可没躺一会儿，又被鞭子抽了起来，继续赶路了。马车过去，投向他的目光向深冬的风一样，刺骨、冰冷。

“小弟弟，快些赶快行礼，等马车过去了再起来。”见马车快过来了，赛格忙招呼道。

“哦……”

马蹄声越来越近，鞭挞声也越来越沉重，那一鞭鞭的不止打在少年的身上，也打在了他的心坎里，这种疼他是最明白的了。

看到人群中那头晃眼的白发，贵族捏着马鞭指着小男孩，“喂，那个白发小鬼，过来。”

小男孩看了看赛格，几番犹豫，起身慢慢走上前，铺面的压迫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你的头发怎么回事？”

“我生病了，就变成了这样子。”小男答道，余光缓缓瞥向虚弱不堪的少年。

“以前是奴隶？”

“是！”

贵族仔细打量了一番小男孩，仰天笑，“哦，有意思。”

“他看起来很难受呢，我能喂他吃点东西，喝口水吗？”

“你可知道，他是谁吗？”贵族的眼神突然凶恶了起来，嘶吼道：“他可是沙拉维克的武装暴民，听信了谗言，要与王国作对的人。他的手上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你，真得要为这种人同情？”

“可……可是，他现在这样子，也伤不了人吧。”

“那你可知，你现在的行为，要承担怎样的后果吗？”贵族质问道。

“我只知道在教堂的厚皮书上教过我要学会去爱别人，不管那人是谁。那本书你们应该都读过吧！可是……为什么……你们都忘记了吗？忘记那本书了吗？”小男孩幽怨地看着贵族，看着周围的人。他讲得很轻，可对于大家来讲，这话就像沉重的巨石压在了每一个人身上。

“怪不得你给我的感觉和那些个两脚的牲口不一样，A·N……真是遇上了一位好的主子啊。去吧，愚蠢的小鬼。”贵族笑道，

小男孩鞠了一躬，来到马后，看着那位憔悴的少年，打开了自己的水壶。他踮起脚尖，将水送到了少年嘴边，少年的身形晃荡了好久，就是没有喝水的意思，小男孩看着干着急也不知道咋办才好，“那个，你喝一点吧！要不……我这里有块全麦面包，你吃一点吧。”

被头发遮挡的脸，慢慢探了出来，少年露出了凶恶的眼神，他狰狞、扭曲地笑着，将一口血吐到了小男孩的脸上。

伴着清脆的哐当声，澄澈的水撒了一地，全麦面包也掉在了黏稠的血中。小男孩捂着胸口，双眼噙泪坐倒在地上，被刺痛了，深深刺痛了。坐在马上的贵族，见他这样轻蔑地笑了笑，他很清楚一定会发生这样的事。

满身是汗贝林地将小男孩扶了起来，“对不起大人！我弟弟还小,不懂事，无意间冒犯了您，您要责罚就责罚我这个当哥哥的吧，什么惩罚我都接受，还请您原谅他好吗？”赛格跪在马前求饶道。

“起来吧，既无知，但没犯下大错，那便免了。”

“谢谢大人！”

“看你们的样子，是旅行家吧，随一个小胡子来这郡县，是不是？”贵族问道。

“小胡子……”赛格默念了一会儿，大惊，“大人？您……”

“回答我，是不是？”

“是……”

贵族扔出了一袋碎石给了赛格，“告诉你们父亲，七天后，河谷城堡赴宴。”

“是，大人。”

“启程！”

“大……大人！”在贝林地搀扶下，小男孩慢慢站了起来，声音颤抖着：“感谢您地开恩，我想演奏一曲，好吗？”

“哦，你会乐器？请吧！”

“谢谢！”小男孩从怀中拿出了箫，将画交给贝林后，他面对着少年，双目垂泪，缓缓闭上了双眼：

插曲：《沉沙》

境：曲声幽冥斗转，伴着风声，有空谷之感，茫茫沙海，少年立于海中，影随沙沉。烈阳高照，他对天呐喊，声音突然亢而辽，又丧而悲，无人问津他的心与扉。声音溅起了飞沙，又被扬沙沉了下来，随夕阳落幕，随影消逝，少年消失在了沙中，曲声幽冥低沉，渐渐散华。

“驾！”曲闭，一行人渐行渐远，小男孩再也绷不住了，他瘫倒在台阶上，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少年微微转过头，见他没注意到自己，自顾自地哭着，他微微地笑了，眼神里淌着温柔。

“走，看什么看，还不快走！”（鞭挞声）

“哎，小弟弟啊！你别哭了啊，我们知道你这样做是出于好心，想帮他一点点，可你那么做，不但帮不了他，还会害了他，他就要去法场了。”赛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