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冬（四 二画）

【林场】

风很大，不过雪下得倒是小了些。许久，他们来到了一片云杉林，顺着若有若无的林道，一片很大的空地赫然出现在他们眼前。高个子早早地在这儿候着，见艾伦和小男孩来了，他一蹦一跳地走上前。

“哎呀呀，昨天不是挺精神的吗，怎么今天，还要别人背你才肯过来，啊……娇生惯养的小公子，你这样可是要吃苦头的哦。”高个子捏着小男孩的脸嘲笑道。

“嗤……”小男孩不屑地瞟了一眼，极力地掩饰着自己狼狈的模样，不敢咳得太大声。

“先生，他先跟着我一起干吧。“

“那就麻烦你啦。”高个子笑着拍了拍艾伦的肩膀，随后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来到自己工作的地方，艾伦把小男孩轻轻放了下来，让他坐到了一块小毯子上。

“你先休息着！等身体好些了，再来帮忙吧”

“咳——咳，我可不想被那家伙看扁了。”小男孩嘟囔着，咬着牙，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粗喘着气。看到他这么倔强，艾伦也是一脸无奈，稍微想了一会儿，吩咐道：“答应我，觉得头晕了，或者身体特别不舒服，就跟我讲好吗。”

“好！”小男孩点完，艾伦取了一对很小的手套给他戴上后，领着他来到一个树桩前，从木材堆里取了一个原木墩，放到树桩上砍半后，指着旁边的马车吩咐道：“小弟弟，你就帮我把这些切好的原木搬到那辆马车上就可以了。天还很黑，你要注意安全啊！”

“好！”顺着艾伦的意思，他吃力地搬起地上的木头，来到马车旁，顺着木板铺就的斜坡，整整齐齐地摆放好。来来回回了好几趟，对于身上有伤第一次干活的他，还是有些勉强。冷汗不停地流出来，又在寒风中凝结成了冰霜，身体越来越冷，手脚颤抖得越发厉害，好几次都摔在了雪地上。

也不知何时，肩上突然多了些分量，伴随着几分温暖和安宁。

“天冷，把衣服穿上。”壮汉冷冷地说道。

“啊，谢谢！”小男孩没有看壮汉一眼，收下棉袄后，坐在地上，紧紧裹着身子，长喘着气。一旁的艾伦不安地凝望了他许久……嘣——嘣——

天快亮的时候，车夫驾着马车来到了林场，壮汉随着车夫一起离开了。八点左右的时候，

有一批大人也来到了林场，看他们的着装应该也是来伐木的。领头的给手底下的人分配完工作后，笑着来到了高个子身边。

“早上好啊！老兄。”高个子微笑着和领头的握了握手。

看着周围的新面孔，领头地笑着说道：“呦，你又带着新伙计过来玩啦。”

“可不嘛，新来的总得见见世面，对吧。”高个子叉着腰笑道。

“一直以来，你照顾着这么一群小家伙，可不容易啊。”

“哈，我与他们非亲非故，又何来的照顾一说呢。”高个子笑着挠了挠头，领头的话让他有些尴尬。

“开尼尔，你可真爱说笑。话说那小家伙是？”领头的指了指正在搬木头的小男孩问道。

“那个个头最矮的小鬼吗？他呀，就一个野孩子，谁知道他们在哪个茅厕边捡来的。”

听到他们在议论自己，小男孩微微斜视了一下，见到高个子在那里不怀好意地笑着，他皱了皱眉头，拖着疲惫作痛的身子，半休半干的他加快了进度。

“不过你好像挺中意他的吗。”领头地说道。

“他？他就一个爱哭爱闹的小鬼，谁会在乎呢？昨天晚上来的时候像个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地，吵都吵死了。幸亏扎奥尼来了，不然大家都得给他闹醒。”

听完高个子的话，领头的大笑了起来，他又用那欣赏的目光打量着小男孩，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激动，“他好像并没有你说得那么闹腾，反倒看起来文文弱弱，病娇娇的。”

“老兄，这事儿你可就别提了，早上啊！这小鬼赖在那里死活不肯起床，惹扎奥尼生气了，又看见有人松松散散的，那家伙索性就拿这小鬼杀鸡儆猴了，谁承想他下手这么没轻没重的，把人打得半死不活地撂我这儿。唉，又得花好多钱替他收拾烂摊子。”高个子抱怨道。

“他也真是的，以前的他可不是这样的。”

“现在的我们又何曾像以前一样呢。”高个子意味深长地说道。

“也是，唉，不提这些伤心事了。”领头的感叹道。“不过，这小鬼啊，能在扎奥尼手底下走这么一遭，估计他啊，这辈子都忘不了了，啊……哈哈。”领头的大笑道。

高个子默默地扶了一下额头，长叹道：“啊，但愿他以后啊，晚上别做噩梦嗷嗷地叫。不然，我可真不敢保证他会不会被扔到雪地里喂狼。”

“哈——哈！”

“好了，老兄，我有事儿得先走了，就劳烦你帮我照看一下这帮小鬼喽。”

“跟我这么客气干什么，你去忙吧，我会照看好他们的。”

——正午

“孩子们，开饭啦！”高个子提着两篮子的面包回到了林场，话音刚落，孩子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就一窝蜂地在那儿哄抢，只过了一阵风的工夫，篮子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剩下。

看着空空的两只手，小男孩躺倒在雪地上，泪水在眼睛里打转，他极力坚强着，忍着不哭出来，心被尖锐的冰凌刺得难熬。

“欸，果然又没有了。”看着空荡荡的面包篮，静坐在地上的艾伦叹了口气，他小男孩身边，搀着小男孩一起坐到树下，然后唱起歌来。

“谢谢。”小男孩紧紧抱着艾伦，低声抽泣着。

“好孩子，难过了就应该哭出来吗，干嘛那么在意别人的目光呢。”知道他心底委屈，难过，艾伦轻轻搂着他，希望他能好受些。

就在这时，高个子突然从树后走了出来，笑盈盈地端着一个大铁杯来到了他们面前。见到他，小男孩赶紧擦了擦眼泪，把哭声强咽了回去。

“哎呀呀，找了半天可终于找到啦，原来躲在树底下休息呢。来来来吃饭啦！多吃点啊，不够我那儿还有，尤其是你。”高个子指着艾伦，略带怒意笑道：“瞧瞧你，瘦得可怜兮兮的，以后叫我怎么卖得出手。”

“知道啦，开尼尔先生。”艾伦笑着接过了他手中的那杯兔肉羹，等高个子走了以后，他举着小铜勺递到了小男孩的嘴边，“来，你先吃吧，有一天多没吃过饭了，该饿坏了！”

小男孩下意识地躲了一下，反问道：“你不饿吗？”

“我啊，我不饿，你先吃吧，吃完了我再吃。”咕——不争气的肚子突然叫了起来。

“骗子！”

“好啦，好啦！先生说了不是还有吗，你吃完以后我一定会去吃的。”艾伦尴尬地笑了笑，小男孩一脸不信任地看着他，慢慢地张开了嘴巴，小口小口地抿着。

“小心烫啊！”

吃饱后，小男孩先离开回到了自己工作的地方，站在不远处偷听的小胖墩走到艾伦身边，给他递了一块面包。艾伦笑着摇了摇头道：“还是你吃吧，我已经饱了。下午你还要和大人们一起清理树桩呢，得多吃点才有力气干活。”

“呵……”小胖墩深吸了一口气，趁艾伦想事情有些出神，突然伸出手掐住了艾伦的脖子，把面包硬塞到了他的嘴里，然后过走了他手里的杯子。

“咳咳！尼特，你真野蛮。”

“要是以后你还不好好吃饭，我继续这么做。”小胖墩冷冷地说了一句，看着见底的汤汁，他叹了口气，举着茶杯质问道：“今天，你就准备吃这么一点？”

“咳咳，这不是还有你刚才往我嘴巴里硬塞的面包填肚子吗。”

“你还笑。”见艾伦嬉皮笑脸的，小胖墩气得差点哭出来，“你这么做值得吗？”

“这不是因为面包太少，不够几十个人分的吗？总是有那么几个人要饿肚子的。我嘛，吃得少，干得也不多，索性腾出一人份的食物来，自己随便找些看起来能吃的就行了。”

“艾伦，你……”小胖墩背过身，眼泪哗啦啦地流着，沉默了许久后，他才说道：“真是自以为是的家伙，没有人值得你这么做，真正在乎你的也只有我们，还有……他罢了。”

“好啦！好啦！尼特，该干活啦，不然先生又该责罚啦。”艾伦说着准备起身离开了。

“我答应过麦卡帝哥哥的，要照顾好你，你再这样下去，会……我们都会难过，他……他也会难过的。”

“知道啦，我答应你，一定会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