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
举起筷箸时，花茸陷入了为难。
花茸“你平常就吃这些？”
润玉（夜神）“……有何不妥？”
花茸“这粥也太稀了，根本就没米啊！”
润玉（夜神）“那是星辉凝露，饮了能涨灵……”
花茸“还都是凉的，不会拉肚子吗？你有伤在身，更加用不得啦！”
润玉（夜神）“不会……”
花茸“连个肉沫也无，教你如何将养？早知你过得这样凄惨，还不如跟我留在花界呢。小鱼仙倌，你太难了。”
润玉（夜神）“并非……”
花茸“难怪你说粗茶淡饭，我终于信了。这么吃下去，天蓬元帅也该瘦了！”
润玉（夜神）“……”
盯着百年才能收集一捧的星辉凝露，润玉叹了叹，说好的要吃上三大碗呢。
“啪”地一声，花茸拍个巴掌。
花茸“太好了！我知道拿什么来回报小鱼仙倌了。”
右手轻扬，化出一方土黄色的百宝袋，怼在了餐桌上。
花茸“靠它！”
百宝袋瞬间变成半人高，鼓鼓囊囊。
润玉（夜神）“这是作何？”
法器能吃么……
花茸“噔噔噔噔！”
花茸拆开百宝袋，一股独属于食物的香甜气息，瞬间充斥了整个清凉殿。
花茸“瓜果菜蔬、鸡鸭鹅肉，全是我和姐姐亲种、亲养的，新鲜无公害。出门之前，我特意装了满满一大袋呢！”
少女边说边吞口水。
润玉失笑。
润玉（夜神）“难为茸儿了，竟还扛了一袋食材，是准备一步一步走到天界么。”
花茸“非也非也。”
花茸头也不抬地嘟囔。
花茸“原本念着小鱼仙倌身受重伤，需要进补，我才备了这些想要赠你。可一见你器宇不凡，便知非富即贵，哪里还敢献丑？便没给你。”
扫了眼桌上的清汤寡水，她撇了撇嘴。
花茸“谁成想啊，你表里不一。实则穷的呀，连肉都吃不起啦！”
两步跨到润玉左侧，拍拍他的肩膀。
花茸“别怕！如今我来了，自然好生喂养你，一准将你养得白白胖胖、肥肥壮壮，成为这九重天上啊，最肥得一条鱼！”
润玉扶额，小葡萄虎头虎脑，还真拿他当鱼养了。
花茸又去翻找食材，小脑袋一晃一晃，投入极了。忽而闷闷道：
花茸“怎么没有桃子呢？我分明装了，怎会没有呢……”
润玉（夜神）“没有就算了。”
润玉善意道。
花茸“不行不行，桃羹可好吃了！我还想做给你尝尝呢……”
翻腾半天，终是确定自己忘带了。一屁股坐下，感觉身体被掏空。
润玉想，待会儿得去趟御膳房了，挑拣几枚鲜嫩多汁的水蜜桃回来。
花茸“算了算了。那便不做桃羹，改做鲜花粥好了，再搭上几样甜点。其实，桃花酥也挺好吃的……”
说到兴处，花茸猛地直起腰板。
花茸“小鱼仙倌，快带我去厨房，看我大展拳脚！”
雄赳赳，气昂昂，跟要上战场一样。
润玉早不是个孩子了，或者说，他就从未有过童年。嫡母打压，父神冷待，众仙疏离，无师、无友、无邻，苦难磨平了他所有棱角，他没童年，一夕长大。
眼下却被花茸感染的，生出了一丝玩心。
好比有个小伙伴热情鼓动你一起去搞破坏，若严辞拒绝，大家都会很扫兴。
润玉拎起百宝袋，带着花茸闪进了厨房。
不出意外，迎来小葡萄一顿海夸。
他赧颜巡视厨房，可他哪里会做饭？正发愁呢，就见花茸已经兴致勃勃，埋首和锅碗瓢盆打起了交道。
本以为她空有阵仗只图玩乐，她竟手起刀落分外娴熟，煎炸烹炒恰亦如其分，忙碌却不慌乱，将一切都处理的井井有条。
这是一种在无数遍的重复之中，慢慢积累出的从容。
润玉心下涩然，必是无人照料姐妹俩的衣食住行，一饮一啄皆要她们亲力亲为。
种菜、养禽、缝补浆洗，这种平俗生活于天界大殿而言，是陌生的。他的日子虽然寡淡，倒没短过吃穿，不像她们，还要为口腹奔忙。
挽起袖子，润玉给花茸做起了帮厨。
不多时……
花茸“小鱼仙倌，你调料拿错了。”
花茸“哎呀！火太大了，菜要糊了！”
花茸“皮不是这样削的，全浪费了！”
花茸“……小鱼仙倌，你大概只适合吃。”
润玉的确不通庶务，他讪讪放下衣袖。
润玉（夜神）“我还是去帮茸儿安排一下术法课业吧，这个我比较拿手。茸儿基础薄弱，得从入门补起，分门别类……”
花茸一个哆嗦，盐抖多了半勺。
花茸“小鱼仙倌快快出去吧！平白添乱，我都对不起手下的菜啦。”
润玉只好留下一张传送符，果断退出了厨房，却在门口碰上了斗志昂扬的魇兽，一看就是来找茬的。
润玉（夜神）“劝你此刻别去惹她，厨房重地，说不准就直接拿你……入菜了。”
魇兽“呦呦！”
魇兽瞳孔震荡。
润玉（夜神）“走吧，咱们去七政殿等着。”
直到殿外响起一声清脆的：
花茸“小鱼仙倌，开饭了！”
润玉抬头，只见少女端着木盘，摆了四菜一汤，食物的香气与热气交织在一起，朦胧了她的笑靥。
原来，这就是烟火气。
恍惚置身于人间，他们则是普通的饮食男女，过着很有温度、琐碎忙碌，同时也充盈快乐的日子。
然而，他们一个忝居上神，一个弱小精灵。
一个如履薄冰，一个生死难料。
一个梦想离开天界纵情山水，一个却想挤入天界求仙问道。
还真是，各有无奈。
但小葡萄说得不错，眼睛长在前面，便该往前看。
来日尤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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