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女孩（六）

两人的近几疯癫的嘶吼和那清脆的一巴掌终是把听下去的邻居给吓了出来，碰巧在家的三五个人都纷纷挡在两人中间，一边拿出纸给她妈妈擦眼泪，一边小声说道:“哎呀好了好了，吵架伤和气，别吵了，啊。”

几次她妈妈都想上前不知道想看什么，还好都被一旁的众人拦了下来。

自己在西西姐姐旁边，抱着她，看见她妈妈一脸凶狠地想要过来，还以为她又要打姐姐，便脑子忽然不听使唤地朝她喊道:“不要过来！”

自己也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勇气，或许因为有姥姥挡在自己身前，又或许因为看见西西姐姐明明也很伤心，却没有一个人站在她身边而感到不平。

邻居都在她妈妈旁边，为她擦泪，细声安慰，把西西姐姐晾在一旁，任凭她的泪水划过被打红的脸颊，滴到地上，而自己却因为长得矮连用手擦去她的眼泪都做不到，姥姥也因为在前方挡住她们而无法抽身。

这是第二次自己深深地感受到:自己真的是太没有了。

第一次，是因为爸爸打妈妈，姥姥为了让他住手而朝他下跪求情，大些的哥哥怎么努力也扶不起姥姥时，自己的无能为力，第二次则是因为无法为西西姐姐抱不平。

这么多年来，自己早已把她当成了亲如家人的姐姐，但是一次两次，自己都没能保护自己重视的人。

场面恐怖的安静了有那么一会儿，随后就看见她妈妈又缓缓张开嘴要说什么，邻居感到不妙想要制止却没有成功。

“至少别再跟那个女的在一块了，恶心，恶心死了。”

原本安静的氛围，一经这话再次被点燃起来，如同夜里突然莫名自燃的树，一有火苗，无人阻止，便烧得旺盛，烧得热烈，从中不断变化的红与黑形成一副副恐怖的嘴脸，尖叫、大喊着。

“怎么就恶心了？你说啊？！就你高尚就你好？！”

西西姐姐这次是真的赌气，所以根本不思考说话方式就说出这样的话来，真的是有些过了，众人听了这话也都震惊不已，不知道是该开口呵斥，还是安慰她妈妈“小孩子不懂事”，也只好沉默着。

大家纷纷都向姐姐投去生气和严厉的眼神，示意她说话太过分，让她闭嘴。

的确，作为女儿，这样对自己的妈妈说话的确是过分，但是，最开始明明是她妈妈先骂她的啊！

因为是女儿，所以不满都不能表达，所以只能接受家人对自己的负面评价甚至辱骂，一直以来，人们都是这么认为的，他们也是在这样的教束下，就会纷纷觉得西西姐姐应该承受下那个词语，不该反对，也不该犟嘴。

西西姐姐也正是明知如此，才一直顺着妈妈，压抑着自己，但情绪积攒到一定程度，一定会爆发，争执无法避免，父母和孩子之间都躲避不掉这一刻。

而只要不做太过，他们也就没必要担心后果。

因为无论对错，他们总能站在道德最高点。

“行了你西西！怎么对你妈妈说话呢！不懂点礼貌吗！”

一位阿姨上来走到她面前:“西西，你能不能冷静下！怎么能这样说话！”

“就是，你妈干活那么累，你就应该努力学习回报你妈，别成天搞那画画啊什么的，好好学习才行。”

“她也是为你好才那么生气，望子成龙嘛，家长都这样，你妈不也是希望你能学好才打你骂你的吗。”

面对这些明里暗里说她的不好，姐姐几次张口都无法反驳。

就像那时候...那时候的姥姥和哥哥一样...

明明是爸爸打人的，不知所措的却是哥哥和自己，哭泣求饶的却是妈妈，下跪求药的却是姥姥；明明是她妈妈先歇斯底里的，明明是她妈妈先骂人的，为什么被谴责的却是她？

又像那时一样，一股恶心的感觉顿时涌上全身，交错、纠缠，眼前发白，却呕不出来，任其翻腾、交缠，自己好像下一秒就立马要倒下。

“她哪有成天画画，她哪有不好好学习不学好，你看见了？骂你恶心你开心啊？！你知道什么啊？！”

就像被传染了一样，自己也染上了一种说不出的情绪，不知怎的就大喊了出来。

然后看着身边大人们震惊又发愣的样子，脑子里嗡嗡鸣响，自己甩甩头想要拜托这噪音，却只是徒劳。

没事...没事的...

最后大不了最多被打一顿，然后说什么“童言无忌”、“她还是个孩子”。

反正大人们不就是最喜欢说这些话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