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回甘

84.

30岁时——也就是九年前，Michael就出版了他人生的第一部自传《Moonwalk》，在友人杰奎琳的鼓励之下，这本书献给他尊敬的偶像之一弗雷德·阿斯泰尔。大部分公众人物选择在中晚年后才撰写自己前半生的故事，当然，MJ前三十年的经历，已经是极大多数人几辈子都感受不到的历险了。

发行的那一年他们还没有公开，Martha在这本书中有点像一位“Mysterious Lady”只有寥寥几笔，他尊重她的意愿没有多写，因此许多读者并没有多想他的个人感情这件事、再说，一大堆数不清的忠实粉丝也不愿意多深究这个方面，看他的自传是为了能了解到更多他的个人生活，才不是只能无力地嫉妒某一位甚至某一些“Secret Friends”

童年不幸的人需要用一生来弥补童年。想起最初他们相遇的情景，Martha常常忍不住庆幸她在这么年轻的阶段亲眼看见初初到达巅峰的他——十八岁和二十四岁，没有比这更美好的年纪。两双深色眼睛碰撞在一起的时刻，电光火石之间似乎命运发生了扭转，然而解释不清楚——他以前还以为这只是出于认为她太漂亮了的心理，但现在再看，可能这就是传说里所谓的命运、或是缘分。Martha从小长期生长在一个没有安全感的环境之中，她一方面不得不自我保护，另一方面会不由自主地寻找某个“Authoritative Figure”；冷淡却符合礼节的疏离感他早就在她身上领教过了，他尊重她的自卫心，那一整年间，他都耐心地在她身边充当着“朋友”这个角色，每一次通话渐渐拉近他们的距离，她看到的不仅仅是电视上演出的MJ，而是看到实际上会在自家卧室的地板玩玩具车的他，于是她在心动初始一次次自我劝说“他是永远无法被超越的前辈，最顶级的艺术家……我这么做无异于是在高攀”这样的理智终于开始一点点倒塌，连那个确定关系的新年、她都像破罐子破摔那样特地对他说了一大堆重话，她说你到底算是怎么看待我们的感情，她说她才不在意这段关系的结束——当然这是半句谎话，也许为了事业她不会崩溃，不过她肯定会为此伤神一阵……所有如同自毁式的、绝对直接而无情的问话，在那一刻不留余地地朝向了他，而他只嗫嚅半天后别扭地说：

“……谁让你总是和那个钢琴师待在一起……”

“你们看起来般配多了。”

无论神情还是语气，和十几岁的男孩无甚差别。

她简直没有退路。

面前站着的不止是那个征服了整个世界的MJ，是没有光环及伪装的最真实一面。意想不到的矛盾点堆积一起所塑造成的个人魅力，没有人能不为之折服。

1997年的感恩节晚餐餐桌上没有邀请其他客人，Michael认为今年剩下的两个重大节日他尤其需要只和家人一起度过，他们四个人手牵着手做完餐前的祷告，Martha正想站起身给兴致勃勃的孩子们分火鸡，他轻轻拿过了刀叉：“亲爱的，我来吧。”

坐在两隔壁的Prince和Blanket两双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烤得十分诱人的火鸡片分到了自己的盘里，不约而同地发出一点赞叹声。

“妈妈，我们明天早上是不是有你亲手做的Turkey Sandwich吃了呀！” Blanket率先兴奋地问道。

“当然啦……” Martha完全忘记自己最近嗜睡的事了，她一如既往地飞快应承下来，不过坐在主座上的Michael很及时地对雀跃的男孩们说：

“咳，我以为你们也打算体谅地让妈妈睡久一点…或者替她分担些别的什么，毕竟她作为孕妇比我们任何人都要辛苦。”

他的语气一直很温柔，因此尚且年幼的Blanket并没有立即体会到这句话的严肃之处，仍颇有几分童言无忌：

“我不一定要在早上就吃的，下午茶也行嘛。”

“而且我现在跟以前没有多大差别，随便进出厨房也无所谓。” Martha马上看向了他满不在乎道，她总是给他一种她过分宠溺小孩的“错觉”——也许不是错觉。她弥补童年的方式几乎比他还用力。

没等Michael回话，当哥哥当习惯了的Prince就接下一句：

“我可以帮妈妈的啊，三明治这么简单。”

“你是打算进厨房吗？” Michael有些意料不到。

“烤箱是电器，又没有明火，只要有人在旁边指导一下我，三明治没什么难的呀。” Prince说得非常坚决，他认为自己是一个即将满八岁的大孩子，“就这样说好吧！明天我来做早餐！”

Martha看他这样义正言辞，不由凑近Michael耳语一句：“我似乎都能马上想象他考大学的样子了……”

他不禁笑了几声。

当晚他还是什么都不让她干，他跟平常那样带两个小子洗好澡吹好头发，他把今天必要的文件看完、签好字，又听完了简讯才去洗漱，结束这匆忙的一天时他正好看见她翻看着旧相册和旧信笺，生怕她emo于是赶紧快步走到她身边：

“怎么突然看起这些。”

“没什么，随便翻翻。” 她的表情放松语调轻快，他暗暗松了口气。

“……嗯？这不是好久以前我们的纪念品……噢噢噢你终于想写自传啦？”他凑热闹般看了好一阵子，发现她看的不是往常会时不时翻看的粉丝物件，而是他们两个人最初开始交往的信物，忽然联想到曾谈过好几次的自传这个话题，不由惊喜地问。

“呃，不是。” 她觉得他的脑回路有点奇怪，不过她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他的话，得出结论：“我现在这个阶段写自传好像为时过早……我还没经历过什么呢。”

Michael愣了愣神，脱口而出道：

“After all those dramas……？” 他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历经了这么多风浪，她居然仍感觉自己“没经历什么大事”，天呐，他真是低估了她的韧性。

“噢……我是可以写自己任何经历的吗？” 她茫然地看着他。

“当然。你想写什么都行。” 他不假思索。

“……会有人想看么，它们挺无聊的。” 她苦笑着说。其实光是她成名前的故事就占足够的篇幅了，比起后来发生的“奇迹”还有每一次戏剧化的变故，幼年到少年时期才是她最想写的、最想给自己“解脱感”的部分。

“肯定会有非常多人想看啊！你成千上万的粉丝——还有我，还有你的朋友们……” Michael错愕道，他同样料想不到她对此有些卑微的态度。

但是也不难想象，毕竟那一年他也是受朋友鼓励才决定出版自己的自传。不论是谁都害怕主动在大众面前揭开伤疤任人评判。1995年他发行的那首单曲“childhood”，那句“Before you judge me, try hard to love me. The painful youth I\'ve had…… ”是刻骨铭心的、对自己内心最真实的写照。Michael和Martha各自拥有着不同的（甚至不止一位）精神及心理科的私人医师，他们在接受疗法的过程中也阅读了大量书籍文献，他们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然而“清醒的痛苦”依旧是在痛苦之中，这无法轻易得到终结。再说，他只不过是仍热衷并沉浸于童话与玩偶的世界罢了，他没有伤害到任何人，成年人明明也很需要温暖的慰藉，凭什么这算是奇怪的呢？

虽然接触过不同的医生，但他们都曾不约而同地对他和Martha说过一句话，那就是极度的悲伤往往是所有愤怒无力指向内心的后果——Michael和Martha几乎没有脾气，他们宣泄不了内心深处的狂怒：被不平等对待、被最亲密的家人所伤害、被屡次无情地诬陷……或许是因为从儿时开始他们就见识过太多暴力与血腥，对此他们只有惊恐害怕的反应。然而这些愤怒是实际存在的，长久以来无从发泄，于是只能把它们都朝向自己。

经他这么一说，Martha真的开始写她的自传了。怀双胞胎让她变得很慵懒，没有闲心和精力出门，况且上两个月的闹剧也使她没有应付记者的心情，商演活动都推掉了，复出的事等年后再说吧……现在每天她随意写几段，偶尔Michael围观还会发表几句感言，不过当他看到她用较大篇幅赞美她的偶像之一Prince Rogers Nelson的时候，他的神情明显变得微妙起来：

“……你从没有跟我提过你那么崇拜王子。” 沉下去的音色和微微上扬的尾调无不提示着她这位“Teen Boy”此时在吃醋。

“拜托，他是很厉害的创作人……好啦，你看完我下一页的草稿再说……” 她赶紧翻到下一张手稿指着那一行字：“……MJ是我所知道的最顶尖的艺术家，没有之一”

“……哼。” 这还差不多好吧。

她无奈地踮起脚轻轻rua了一下他的脑袋，心想这两人斗气起来简直像达芬奇和波提切利。

Michael近期在录音室待得很久，事实上他无时无刻都在创作，不过碰见灵感高发期可不容易。她不禁笑着问他是终于打算发行新专辑了吗，他回以复杂的微笑：久着呢、久着呢……

如同那位在艺术界出了名的鸽王达芬奇，Michael也喜欢放慢自己的制作进程，他觉得这样慢工出细活才能保证作品的完美性，Martha则感觉Michael迟早有一天也会和被扣上调侃意味昵称“咕咕达”的达芬奇那样——他迟早会被人们称为“咕咕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