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重逢

周一的面谈很顺利。

　　玛莎赴约前还给远在家乡宾夕法尼亚州的妈妈打了个电话告知这个消息，妈妈只是警戒她关于合约的部分问题，就用一句“goodluck”结束了话题。

　　乔·华特是一个绅士，他合乎礼仪地详细介绍完一些基本概况，就阐述合同上的信息：这是一份5年约，合约价值为15万美元……

　　玛莎签下来了，一个潦草飞舞的“MarthaNormaKate”签名印在合约纸上。

　　他们希望首张唱片能赶在1984年3月份以前完成，期间主要宣传5首单曲。

　　于是她一周后正式开始录制第一张唱片。时间从不会等人。

　　公司对她的规划和定位非常用心，她将会被包装成一个邻家玉女的形象。首张专辑既然要吸引眼球，那就不得不顺应乐坛潮流，她的嗓子条件非常适合走芭芭拉·史翠珊的路线，或许唱片里还可以加一点舞曲元素，总之要把她所有嗓音优势发挥到极致——

　　虽然玛莎自己会写歌，但是一张唱片的主要制作往往需要好几个人，因此除了玛莎自己以外，还有一个精通钢琴与吉他等乐器的音乐人Mr.Burke，调音师Mr.Scott，包括金牌制作人Mr.Water。

　　接下来的一整年时间是玛莎忙碌得有些不知所措的人生时期。

　　1983年2月，年仅19岁的玛莎在冰球全明星赛中首次亮相，唱的是一首改编版美国传统赞歌《TheArmyGoesRollingAlong》——

　　174cm的个子配上10cm高跟鞋，她却觉得站在观众中间的自己意外渺小。那一身素白的丝绸及膝吊带裙和裸色丝袜也让她十分不自在，压抑着那股几乎要把自己的胃灼烧出洞的紧张与痉挛感，她还是高质量地完成了歌曲中的强胸声、混声与头声，一度让观众咋舌。最后的雷鸣般的掌声才令她内心的不安感得到释放。

　　翌日，报纸与电视台除了讨论昨晚激烈的球赛，以及一贯火红的《Thriller》里面的单曲以外，还提及到了这位首次露面的新人女歌手玛莎•凯特：

　　她是谁呢？这能掀翻屋顶的共鸣腔体，简直是狄昂·华薇克的接班人啊！

　　“Martha，表现得很不错……你接下来的演出将会持续到明年出专辑以后，所以切记保护好嗓子。”华特他们提醒她。

　　因为唱片还没完成，她整个1983年注定是给别的当红歌手作暖场嘉宾，要么就是在一些节日庆祝活动上唱唱赞歌，刚出道为博观众眼缘都不容易，她即便心里再不喜欢，也得为了销量与名声照做。

　　近水楼台先得月。同一个公司的歌手都会被安排到一起相互提携，玛莎很多时候会给同公司的当红艺人做巡演里的暖场歌手，她几乎给他们当了个遍，唯独没有为那位Jackson当过嘉宾——

　　不过也是，Jackson的演出从来不需要别人暖场，他自己站在那里就能引起观众轰动，他也能把环节里面的时间间隙衔接得很好……

　　直到有一天她从自己的和声Terry得知，原来是Jackson拒绝了公司让自己为他当暖场歌手的安排。

　　对此玛莎倒觉得正常，自己的艺术路线和他的天差地别，本来也不适合跟他合作。

　　这段时间她几乎是演出地点和录音室两头跑。旧公寓她早就搬出来了，现在特地住得离录音室近一点，为了工作她都快扎根在这儿。

　　公司里的艺人并不是人人都有条件拥有私人的录音棚的，很多时候整一栋楼里的好几个录音室都不够用，甚至要共享。

　　专辑的制作陷入了瓶颈，录好的几首歌都成了弃曲，她心烦地走出录音棚透透气，躲到顶楼空无一人的楼梯间里去了。

　　平时活人都不太可能出现的地方很适合情绪失控的时候，静悄悄的，心湖都会一片宁静。她盯着雪白的地板发呆，急躁的心情虽然逐渐冷却下来了，但内心的烦闷却丝毫不减，她接下来该怎么做？录制了这么多首歌，别说华特他们不满意，她自己都觉得很差劲，在现在竞争激烈的乐坛中，这种质量的唱片怎么可能为她争得一席之位。

　　目前为止只有三首歌是决定放进专辑里的。而现在离预定发行时间只剩下八个月。

　　上帝啊……她到底该怎么办？作为一个虔诚的基督教徒，她已经开始双手十指交合抵在额头上默默祈祷了。

　　“……抱歉，我不是有意要打扰你。”一个温柔甜美得让她有种天使降临的错觉的声音蓦地响起，“但是…我半小时前就在这里了……”

　　玛莎转过头，不料看到的竟然是照片长期被挂在公司墙壁的天王巨星——

　　Jackson’shere.

　　这样的大牌不应该呆在属于自己的录音室里吗？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她的内心一瞬间涌入许多疑问。

　　他穿得和那天的风格完全不一样，今天是一套简约居家又有点幼稚的迪士尼卡通夏装，看上去像是一个普通但又不普通的邻家男孩。

　　“Oh，sorry。”玛莎颇尴尬地站起身，拍了拍牛仔裤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转身正要离开，对方又说：

　　“Wait……”他好像还挺怕生害羞，如同中学生一样文文弱弱的，“我没有让你离开的意思啦……”玛莎这才注意到他手里还拿着纸笔，上面似乎是一些涂鸦。

　　“喔。”她不太自然地叉了叉腰、又摆弄了下头发，“我叫Martha，MarthaKate。”

　　“我知道，你是拒绝当我伴唱的女孩。”他忽然就提及了这件让她感到窘迫的事，反而意味不明地笑了，显然看上去比她大方得体的多。

　　“Well……”玛莎可适应不来对方这样快速无痕的羞涩到腹黑的个性转换，她愣了愣神，正想简单地解释清楚，他再一次给她台阶下了：

　　“Relaxplease……I’mjustkidding。”他轻笑出声，音色软软糯糯的，和一个青涩少女没什么区别。

　　玛莎抽了抽嘴角，干笑了两声。

　　“那既然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再见，Mr.Jackson。”她好歹小了他五岁，对方又是出道多年的前辈，她叫一个敬称不过分吧？玛莎一门心思只在专辑问题上，便着急地离开了，连后面对方的“Goodbye”都没有听到。

　　回到录音棚，她莫名来了灵感，把一首原本是单纯芭乐的弃曲改了，加入了大量节奏蓝调和灵魂乐的元素，她试音hithighnotes时又突发奇想，把整首歌升了一个八度，还加多了一条低音下到C3的音轨——

　　“天啊Martha，这个成品效果可比之前的好太多了，你怎么想出来的？”他们惊叹道。

　　她不好意思地笑而不语。别问，问就是上帝给她的及时救赎。

　　唱片制作期间她还要跑不少派对，为了增加曝光度，她不得不参与应酬。期间撞见过好几次Jackson，毕竟同一个公司的，她自觉正常。

　　只是Jackson的态度让她觉得有些许不解：虽然每一次他们碰面的距离都隔了十分远，基本只是遥遥相望一眼，但出于礼节，她都会首先点头致意，然而他总会率先移开目光，没有要丝毫回应的意思，这并非是她多想或者巧合，因为他每次的反应都是如此——

　　玛莎记得自己没有得罪过这位大红人。或者说，他还在为自己当初拒绝当伴唱的事耿耿于怀？

　　无解。当然她对此毫不关心，因为他人对自己的看法她从来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