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喜欢在阳台给我唱歌。
他是个很有情调的人,在阳台摆了个小吧台,高脚椅和酒柜,其实里面装的大多是饮料和鸡尾酒啦,哥不喜欢喝酒,他喜欢甜的东西。
当夏日的阳光缓缓向西北方挪动步伐的时候,傍晚的休憩时光里,哥就坐在高脚椅上,靠着吧台桌给我唱歌。他唱歌的时候从来不看我,而是看向窗外,目光紧随着一寸一寸隐没的太阳,手指敲击着桌面,微微侧过脸,窗户开着,温凉的风吹动窗帘,哥的影子逐渐浮现在落地窗上,我就坐在一边撑着下巴看着、听着。
他喜欢唱悠长柔软的歌,情歌或者慢调的曲子,一拍一拍缓慢轻柔,就想一拍一拍叩在人的心房。我眯起眼睛,享受着这一时半刻的轻松和舒适。
我也不会让哥唱很久,嗓子会哑。一般打断他演唱会的方式就是亲手榨一杯柠檬汁,再放一颗硬糖进去。哥往往翻个白眼:“不知道唱歌不能喝甜的啊。”然后狠狠地喝一大口,然后就不能在唱歌了。他很爱惜自己的嗓子。
我把新剥开的糖纸展平,自顾自地折一颗星星,然后放进我的星星罐里。那其实是一个阳光罐,我在里面放了好多星星,每一次哥给我唱歌,里面就会多一颗星星。白天我把它放在阳台,晚上回来,当一切都暗下来的时候,只有它被柔和的暖光包裹着站在床头,里面的星星五彩斑斓,黑夜也五彩斑斓。
哥偶尔要到我屋里睡,或者是工作太晚回来随便找个屋子冲进去躺下就睡的时候,那个小小的罐子就会在他的脸上投下一层暖暖的光。
哥突然心血来潮要我唱歌给他听,并且耍赖说不唱就不抹药了,拖鞋一甩就坐在沙发上抱着手臂看着我。我只能妥协了,把拖鞋找回来给他穿上,然后说:“那你要给我榨一杯柠檬汁,放一颗糖果。”
他爽快地答应了。我们就去排练室练习,我跟他说:“如果你要是再受伤,我就不给你唱歌了。也不跟你说话。”他无奈地点点头。
挥汗如雨的一个下午后,我们俩争抢着冲进浴室,最后以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躺进浴缸为结果,我只能站在外面等他洗完澡再进去冲凉。哥围着浴袍在外面敲门:“你少洗冷水澡,对身体不好。”
我大声说:“你之前还冬泳呢!”
他好像叉着腰站在门口:“你还顶嘴?那能一样吗,冬天泳池的水都是温水。笨!”
我偷偷做个鬼脸,不搭话了,他站了一会就走开去擦头发了,我也很快洗完,我们俩就排排坐在沙发上吹风。今天的风格外大,并且格外凉爽。哥的头发没完全吹干,发梢还滴着水,把他搭在肩头的毛巾打湿了一片。
他用脚尖碰了碰我的小腿:“唱歌去。”
我就往窗外看,果然已经橘红色的一片,我只能一拍大腿站起来往阳台走,哥也慢慢悠悠地溜达过来坐下,学着我的样子撑着下巴看着我。
我偏过头:“你别看着我。”
他笑的不怀好意:“你也是这么看着我的。现在知道害羞啦?”
我把杯子推给他:“柠檬汁。”
他嘟嘟囔囔地就去榨汁,找糖果。
我深吸了一口气,把脸转回来看着低头掐柠檬的他,张开了嘴:
“有人骂你野心勃勃。”
他的身体顿了顿,随即一双眼睛望过来,我没有躲开,和他四目相对。
“有人爱你灵魂有火。”
他的头发被风吹动,飘到他的脸上,整张面孔就这样愣愣地看着我。我又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唱:
“这个星球偶尔脆弱,
而我也偶尔想与你沉没。”
他笑了,我也笑了,伸手去把他的碎发别在耳后,明媚的深红落在他的面庞,像海底的火焰。他笑着开口,接着我唱:
“有人在你世界路过,
有人为你的笨停泊。”
风更大了,窗帘被吹的哗啦啦乱响,风声几乎要淹没我们最后的合唱:
“这就是游戏的规则。”
咕咚一声轻响,糖果落入酸涩的吻,旋转着沉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