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

除夕夜的傍晚，杭县一向熙熙攘攘的巷子逐渐安静下来，街头的店铺也陆续提前关点打烊，早些回家守岁。平日里喧闹的街头只剩下昏黄的路灯叫嚣着存在感。

戏园子门口，林晚城手中紧紧握着刻有“云”字的白玉佩，嘴里哼唱着唱词，脑子里确装满了顾元辰说过的话。平日里就像个守身如玉的大小姐，唱完了最后一场子戏便很少出门，情爱之事自然很少触及。对于张佩云朦胧的情感悄悄在心底扎了根。

只是他并不愿意承认。

小巷的另一头，张佩云早已注意到了正在等自己的林晚城。此时在张佩云眼里，林晚城活像个小怨妇正幽怨的呆坐在戏园子门口，不禁“噗呲”一声嗤笑出声，不动声色的来到了林晚城的身后，抬手轻轻在林晚城肩上一搭：“同我回军府吗小花旦？瞧我给你带什么了？”

林晚城起身便瞥见一串红色：“冰糖葫芦！”满心欢喜的接过串满了晶莹红果的小棒舔着，一口咬下来，细腻的甜味便穿过了喉咙。林晚城眼中的兴奋似乎要溢了出来，蹦蹦跳跳着往军府跑。

“你似乎一直很喜甜。”张佩云低头看了看身边正在舔糖葫芦的小花旦，抿嘴宠溺一笑。

“那是自然，当年我师父就是靠一袋子绿豆酥把我拐到这戏园子里来的。”林晚城好不容易咽下了一颗山楂，还未来的急将话说话，第二磕山楂便惨遭迫害，“我小时候这些甜食可都是稀罕物，一年才能吃上一次。我那时候可连外面的冰糖都咬不动，要舔好久。”林晚城蹦蹦跳跳的和张佩云分享儿时的趣事，抬眼才注意到张佩云的眼神。

“吃吗？”说着将糖葫芦举到张佩云嘴边。不想张佩云只是低头咬掉了外面的冰糖，便躲开了：“步子挪快些，我饿了。”说罢快步走向前去。

林晚城后知后觉的望着没了一层冰糖的红果，脸刷的一下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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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头巷尾冷冷清清，偶尔亦会看到形形色色的忙着赶回家赴一场团圆宴。

直到林晚城坐上了军府的餐桌，才开口问张佩云：“平常的除夕明明锣鼓喧天，为何今年却如此冷清？”

“不急，时候还早。”张佩云将最后一盘菜递到林晚城面前，“晚些会有人出来放鞭炮和烟火的，那时候便热闹了。”

“烟火？”林晚城的眼睛亮起来，“烟火可漂亮了，我可不可以放一个？”

张佩云举着筷子夹起一个饺子递给林晚城：“先吃饭，吃完带你去玩。”

林晚城接过那只饺子轻轻一咬，外面一层皮便破开，饺子馅松软好嚼，入口即化。“没想到军爷您做饭这么好吃。”林晚城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唇，筷子便伸像了另一只饺子。

“改天让我尝尝你的手艺可好？”张佩云前些天来戏园，正巧撞见了正在做饭的林晚城，便一直挂念。

林晚城顾不上抬头看他，一心顾着盘中的饺子。“军爷不怕我烧糊了您军府的厨房就好。”

张佩云底笑，正欲拆穿林晚城的谎言，一只饺子便被塞进了嘴里。

“军爷刚刚才说过饿，不打算多吃一些吗？”

张佩云知道林晚城想陪他多说说话，便咽下了那只饺子，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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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佩云刚把最后一口饭咽下去，窗外噼里啪啦的声音便响了起来。面前的林晚城一下子被鞭炮烟花吸引了过去，便开始喊了：“军爷军爷！说好带我出去玩呢！”张佩云起身将外套递给林晚城，宠溺的揉了揉他的头，却被躲开：“行行，听你的，穿好衣服。”

林晚城抱着一箱鞭炮烟花出现在军府的院子里，抬手点燃了一条烟花，几声闷响过后，一缕缕星光窜入夜空，数不尽的火花在一瞬间炸成了一片星火，混在了无数彩色中。林晚城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线：“我小时候都没怎么玩过这些东西，母亲管的严，碰都不让碰一下。”

“那你父亲呢？”张佩云本抱着试探的心理去问林晚城，却不想似乎碰到了痛处，林晚城眼睛里的星星暗了一下：“我打小未见过我父亲几面。”

张佩云正琢磨着如何说些安慰的话，却被林晚城点燃了只鞭炮扔到了脚边，噼里啪啦的炸开了。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狂笑。

林晚城笑得衣服都搭了下来，眼睛里还泛了些笑出来的泪花：“哈哈哈哈哈……军爷你好蠢哈哈哈哈……”

张佩云无奈的替他拉了拉衣服：“都及冠的人了，还这么贪玩。”

林晚城立马驳了回去：“军爷都快而立之年的人了，还不成家立业，哪来的脸面说我。”

张佩云噗呲一声笑出来：“又是和你师父学的吧。”

“师父说的那是实话。”林晚城笑眯眯着瞪了他一眼，随即眼神一亮：“你说你也老大不小了，都说江南出美女，杭县这么多姑娘，你就没想着娶妻？”

“倒不是未想过，只是没有中意的罢了。”张佩云勾了勾嘴角，托腮凝眸。

“中意倒不如合适。”林晚城在他身旁坐下，抬眸望着在暮色中泛滥的烟火。

“合适？”张佩云挑眉看着林晚城，“我看你就挺合适的，要不要凑合一下啊，林公子？”

“巧了，”林晚城的眼神从烟火移到了张佩云的身上，“我倒是很中意军爷您，凑合便凑合罢。”说罢双颊变得通红，假装抬头看着烟火。

张佩云嗤笑一声，伸手将林晚城揽进怀里：“新年快乐，小花旦。”

最美不过暮色，烟花，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