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嬿婉一直都记得最后一次在窝棚里面的时候，是玉莹姐姐的弥留之际。那日嬿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就是哭，从未有过的伤心。因为若是玉莹姐姐不在了，自己又是孤身一人，如同她上辈子去了木兰围场邀宠之后，所有妃嫔都排挤她。只是那时自己的心不会这么痛。

玉莹姐姐因为摔倒，额头流着血，身子也因发了高热而滚烫，嘴唇干裂，嘴角流着血，不知道是不是嘴唇上还是嘴里。但是姐姐却一直在笑。

“嬿婉，不要哭，姐姐终于要去见额娘了，嬿婉应该要为姐姐高兴才是。”姐姐说话的声音很低，但是字字句句真是带着欢喜，眼神中竟然是透着喜悦。

嬿婉咬着牙，用力地点头，握着姐姐的手却更加了几分力道，那个有些刁蛮，不知礼数的额娘，是姐姐一直挂在嘴边的柔情。

“嬿婉，你要好好活着，就像姐姐一样，坚强、忍耐，一直努力地活着。”玉莹姐姐话虽然这么说着，眼神却开始涣散，最后玉莹姐姐抬起手捋一捋嬿婉杂乱的头发，嘴角带着一丝笑。

嬿婉只是垂泪点头。

为了让妹妹多吃一口饭而自己从来都没吃饱过的姐姐，在嬿婉心中是母亲一样的存在，所以对于姐姐，她向来言听计从，虽然姐姐只大了她五岁而已。

“只是嬿婉，如果真有一天你撑不住了，姐姐一定会来接你……”姐姐断断续续地说着，对于嬿婉，她有更多的不舍和太多的留念，但是却再没有机会诉说，然后姐姐便躺在嬿婉身边没有生息。

姐姐的尸体没能有机会入土为安，按照宫中的规矩，病死的宫人会被立时拉出皇宫，然后随意丢在乱葬岗去的，而那病死宫人的家人会得到一笔二十两银子的抚恤。

但是嬿婉却分文没有得到，她瞧得清楚掌事宫女翠屏将那两锭银子塞入自己的柜中。

但是嬿婉却没有任何反抗，非但没有反抗，却还跪在了翠萍面前。

嬿婉恳求翠屏不要将姐姐的尸身丢在乱葬岗，而是求她能给姐姐买口薄棺，将姐姐尸身送出宫去，入土为安。

翠屏掐着腰打量了嬿婉一番，然后挑着眉答应了。

嬿婉感恩戴德，重重地给翠屏磕了十个响头，等到起身的时候，嬿婉的大半张脸都被鲜血染着，把翠屏给给吓了一跳。

因为这点子血，后来嬿婉还把翠屏房间的地仔仔细细擦了个遍。

不过，翠屏似乎也因此认定了她是个软骨头，从那以后就将姐姐那一份的劳力加到了嬿婉头上，嬿婉也从不多说，成日地坐在木盆前，从清晨一直洗到黄昏，不出一言。

翠屏就愈发放肆了。

没有了姐姐维护的嬿婉，是翠屏最佳的出气包呢，所以嬿婉身上时不时会多几处青紫瘀痕，旁的宫女眼中瞧着，即便心中再不忍也不能多说，尤其是嬿婉从不反抗，更不会呼救求援，所以她们也只能视而不见。

很多宫人心里想着，嬿婉怕是活不过今年吧，但是嬿婉却让他们大大地吃了一惊。

嬿婉把翠屏给打了，狠狠地打了一顿，用洗衣服的棒槌，在翠屏午睡的时候。

七岁的瘦削女孩其实根本不是膀大腰圆中年妇人的对手，但是嬿婉却把翠屏打得抱头鼠窜，瞧见的人都说嬿婉这丫头平时闷不吭气，但是打人却招招都往死里打，而且那双眼睛都跟冒血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