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雍正十二年正月初二

浣衣局

“让你洗不干净衣服，害得咱们都挨训！”

“洗不完这些衣服，就不要想吃晚饭！”

又几大缧的脏衣服丢到了嬿婉的面前，顿时一股子腥臊汗臭都扑面而来，只是嬿婉也早闻惯了那味道似的，也不避不躲，只是麻木的将那起子衣服一一放入面前的木盆中，嬿婉瞧着盆中自己的倒影，然后虚无地叹了声气。

已经两天粒米未进了，嬿婉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有心想抓起木槌来捶洗那衣服，却真真拿不动，嬿婉又试了几下，然后彻底放弃了，索性三下两下蹬了鞋子，然后站进进了木盆，用脚踩踏那些衣服，冰冷的水在脚间涌动着，嬿婉才觉得身上舒坦了一些，似是完全不知道冷，嬿婉想着许是自己被冻傻了，现在可是数九寒天，不经想起以前她在启祥宫的日子，也是这般受了冻，还得做各种活。嬿婉安慰自己道:“起码现在只浣洗衣服就好了。”

嬿婉想到这些，抬头盯着天上的星星看，一直沉静的脸，这时候脸上才有了笑。

想起她以前对玉莹姐姐说，她是不是死了，就可以去西方极乐世界了呢，去和额娘团聚了呢。

玉莹姐姐却说，嬿婉不要太想念她，嬿婉一定要好好活着，想念姐姐的时候就抬头看一看天，那一眨一眨的星星就是姐姐在对嬿婉笑呢。

姐姐在笑，所以嬿婉也跟着笑，只是笑着笑着，嬿婉眼泪就落了下来。

她虽然只有六岁而已，却算上上辈子也在宫中度过了整整几十个年头，而生老病死又是这宫中最常见的事儿，这些年，她瞧着无数的人挣扎地活着、痛苦地煎熬、还有绝望地死去，加上上辈子也害过不少人，舒妃，嘉贵妃，皇后，后来便是她自己作茧自缚，所以她再清楚不过，死亡到底是一件什么样的事儿。

只是嬿婉从未想到她的玉莹姐姐也会死去，玉莹姐姐在她记忆中，对她很好，额娘不知理，姐姐却总护着她。

可是就在自己的面前，猝然地就倒在了洗衣盆中，污水浸湿了大半个身子，等她晃过神来的时候，姐姐手中的木槌已经沉沉地砸在了地上。

那时候饶是嬿婉活了两辈子的人也吓坏了，张着嘴，半天才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姐姐。

没有得到答复，这嬿婉才慌了起来，使劲儿地摇着姐姐的胳膊。

后来姐姐被人连拉带拖送回了卧房，说到卧房，其实就是个窝棚。

因为刚刚入宫为婢的时候，整个个浣衣局都知道嬿婉和玉莹是因为卫清泰贪了银钱被打发到浣衣局，所以浣衣局的掌事宫女翠屏就将嬿婉和姐姐赶出了厢房。

嬿婉的姐姐只好在院子的角落里搭了这么一个窝棚，用树枝、用破烂的衣料、用混着黄泥的稻草，尽可能地搭出了这么一个窝棚，模样有点像鸡窝，实在简陋的不能再简陋，但是姐姐和嬿婉却一直在此相依为命了一年多，只是无数次被夏天时暴雨冲垮或者是去年的大雪压塌，所以姐姐就多了一个不时收集着树枝、衣料和稻草的习惯，以备不时之需。

就是这么一个简陋的窝棚，对于嬿婉和姐姐来说，却是她们安身立命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