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只摘了三四篮子的茶，通通交给园里的老师傅，请他代为处理，老师傅同他们说让半个月后再来拿。
孟持之“半个月？那今天喝什么？”
孟持之问。
饶大叔见他问乐呵呵笑道：
饶大叔“园里有制好的新茶，大家半个月前早凑了钱买，今天采的，半个月后再拿回正赶上立夏，到时候在老年活动中心找个下午时间，大家都聚在一块喝喝茶聊聊天，就拿今天采的泡来喝，我们就这叫赶晚春。”
说罢，饶大叔又招呼他和薛以恒到茶园仓库去搬早前定好的茶叶，三个男人来回两趟，方把茶搬上车。
薛以恒拉了孟持之跟着饶大叔借了一个小竹篮，说要去采野菜就不忙回去了。
饶大叔听见他们这样说，应了一声好，就开车走了。
薛以恒领着孟持之除了茶园，两人往山上去，
薛以恒“趁现在还早，我们去山上看看有没有野菜，摘回去炒来吃。”
孟持之“好。”
薛以恒走在前面领路，他就拿着小竹篮在后面跟着，一路上冒出很多叫不上名但形状可爱的小蘑菇来，他随手捡起一个问薛以恒，
孟持之“这能吃吗？”
薛以恒回头看见他手里拿着一个通体雪白和伞盖和冻菌有些相似的蘑菇，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来，眉毛一挑说：
薛以恒“这个蘑菇啊，我认识，白毒伞嘛。”
白毒伞？这名字一听就很致死，薛以恒又补充道：
薛以恒“10个人吃了死9个。”
此言一出，吓得孟持之赶紧把蘑菇扔了，拿手使劲在外套上蹭来蹭去。
看他这样，薛以恒故意捉弄他打趣道：
薛以恒“别扔啊，回去拿尖椒炒给你吃，说不定你会是10个里唯一活下来的那个幸运儿，也说不准。”
孟持之“算了。”
薛以恒“孟警官，胆子放大些，学学南方人说的吃菌子讲究三熟。”
孟持之“哪三熟？”
薛以恒“上山采的菌子种类你要熟，回家下锅的菌子要炒熟，还有……”
薛以恒笑道：
薛以恒“开车去医院的路要熟。”
孟持之心有余悸，之后一路上都不敢看地上各种圆圆的小伞盖，两人走到一群高树下，薛以恒看着树枝头的红褐色的叶子们，有些懊恼没带工具来。
孟持之“你看什么呢？”
孟持之问他。
薛以恒“椿芽。”
他指着树枝头说：
薛以恒“不过今天摘不到就算了。”
说完，有些可惜的继续往前走，当两人从山上下来，小小的竹篮子里装满了苦菜和灰灰菜。走到路边刚好碰上同镇认识的老伯开着三轮车回家吃中饭，他俩搭了便车，赶在日头变大前回到镇上。
薛以恒“小杨，到两杯凉水出来。”
在柜台后玩手机的杨小杨听了，放下手机，忙到了两大杯凉白开出来，他俩咕噜咕噜喝下去。
没空休息，薛以恒又拿了菜，忙进厨房收拾准备做中饭。
孟持之叫住杨小杨问：
孟持之“杨小杨，我问你一件事。”
杨小杨不知道他要问什么，坐下来做聆听状。
孟持之“你舅舅没跟父母一起住？”
杨小杨“嗯……”
杨小杨面露犹豫，沉吟半饷，只低声说：
杨小杨“舅公几年前去世了，舅婆住在市里，不大往这边来。”
孟持之“几年前过世的？”
杨小杨“五年前。”
他见杨小杨的表情便猜出了这里面另有隐情，但就连粗心大意的杨小杨都讳莫如深，一副不可明说的样子，他便知这件事不能再追问下去。
午饭后，孟持之独自上楼去休息。
薛以恒舅甥两个到厨房收拾，薛以恒拿着擦桌布擦灶台，杨小杨将碗筷洗过头道，再一个一个放入清水中，看着净水白碟倒映出自己皱了一个川字纹出来的眉间，他心里纠结着，最后还是出声问他舅舅，
杨小杨“舅舅，我舅公他……”
薛以恒“你问这个干嘛？”
薛以恒冷声打断他，
薛以恒“小孩子家，别管大人的事。”
冷声厉色，把杨小杨吓得噤声不敢再多问一句。
收拾干净后杨小杨就溜回自己的房间。薛以恒走到竹棚下，给自己泡了一杯陈茶，随着茶叶在滚水里渐渐舒展身形，回忆也张牙舞爪地跳出来拦在宁静日子里，是人胸口一把不敢拔出的锈刀。
五年前，老家的亲人突然联系他说父亲不慎坠河身亡。他接到电话后立刻联系薛妈妈，本想安慰她，母子二人在电话里痛哭也好、大骂也好他会一直陪着薛妈妈，但薛妈妈的声音却异常冷静漠然，他只当薛妈妈哀痛过甚，不觉有异常的地方。
薛以恒是独子，他没有多余的时间伤感，又想到薛妈妈已是快五十岁的人了，精力有限，肯定料理不了许多事物，所以他当天定了火车票赶回去，一个人都没有通知。
他父亲生前为人和睦，前来吊唁的人很多。
这天，一个四十岁出头身穿黑色西服的陌生男人走进灵堂，薛以恒只记得他脸色白的像刚粉刷过的墙面，有一双发红的大眼睛。
薛以恒正欲上前招呼，薛妈妈却像发了疯向那个男人扑过去。
薛妈妈“你来干什么？还嫌把我们家害的不够？”
薛妈妈紧紧地抓扯着男人的衣服，大骂：
薛妈妈“你害死了他，是你害死了他！”
众人连忙上前拉着两人。
男人一听这话干红得像烧过的铁一样的眼睛立刻流下来连珠似的泪，浑身像失了骨头没了支撑，摊坐在地上，断断续续地哭说：
李寒“没有，我……只是跟……我爱他，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上来拉架的人都愣了，夜幕降临，男人早被人接走，来吊唁的人都散了，薛以恒独自一人在灵堂里陪着薛妈妈。
沉默许久，薛妈妈突然开口说：
薛妈妈“小恒，你爸爸骗了我，居然三十年，他骗我……他……”
薛妈妈终于哭出来，在空寂的灵堂里对着黑棺，靠在薛以恒怀里，眼泪和哀愤的哭声透过衣料死死钉住薛以恒的心脏。
良久之后，薛妈妈从他怀里出来，擦去眼泪，似是下了某种决心对他沉声道：
薛妈妈“小恒，别学你爸爸，别骗我。”
薛以恒张口，那一刻却好像是哑巴了，半个字都吐不出来，只能重重的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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