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走近客栈，先见高及人肩白色结净的围墙，两扇半人高的木门，竹制的门檐左右各挂着一个浅黄色草纸通一只橘子压枝头的大圆灯笼，灯上用毛笔大大的写着“一枣”两字。

门未关，孟持之走进去，入眼一院子的满花满树，院里一侧用竹子将一块窄窄一米多宽的地方从花树的世界里隔出去，三两张桌子并木凳安置在竹棚下。

一楼正对院口的房间敞着门，白色的柜台上是用玻璃花盆水养的三盆翠生生的绿萝，长势喜人的绿萝后站着一个十六七岁衣着干净乖巧学生模样的男孩低着头在用白布认真擦拭玻璃杯。

那男孩听到声响抬头看来，露出一口白牙笑道：

杨小杨“你好，是要住店吗？”

孟持之“不是，我找人，薜以恒在吗？”

杨小杨“我舅舅在厨房，你随便坐，我去叫他。”

男孩穿着拖鞋啪嗒啪嗒往屋后去了。

孟持之在竹棚下随便寻个位子坐下，他开始仔细打量这家客栈，刚才匆匆一瞥，没发现爬满墙内的风车茉莉，屋后看不到的那面围墙有几根绿色藤蔓延伸过来挂着大片大片的厚实叶子。

柜台右边的一面墙上贴满五颜六色各形各各状的便利贴，还有许多住客和刚才那个男孩的照片，他又仔细看一遍在一众照片里发现两张有薜以恒出镜的。

杨小杨“舅舅，就是他找你。”

孟持之看过去，那人立在三米外，即使穿着围裙，脸上有灰，仍觉得他光明灿烂。

薛以恒“好久不见。”

那人笑着说，摘下身上的围裙，朝他走来。

五年未见，他穿着白色棉麻衣裤，鸦羽般的及肩短发梳至脑后扎成一个马尾，眉目一如往夕清亮透彻，他，薛以恒此刻就站在眼前，温和地笑着。

孟持之一时看住了。

原来，时间会让人遗忘这句话就是放屁！不管五年前，还是今天，对他的感觉一直丝毫未改。

杨小杨“舅，你欠他钱啦？”

杨小杨戳戳薛以恒说：

杨小杨“他看你表情像你借了钱就跑路了一样，还是说他是高利贷来讨债的，舅！你借高利贷啦？！”

薛以恒哭笑不得，对杨小杨说：

薛以恒“他是舅舅认识的朋友。”

孟持之“我是警察，不是放高利贷的。”

孟持之说。

杨小杨“那他真是警察？”

杨小杨有点畏缩地问。

薛以恒“这我不知道，我们好几年没见了。”

杨小杨闻言盯着孟持之看了一会，见后者一直盯着自家舅舅对自己没半点关心，一个眼神都不给，他松了一口放下心来对两人笑道：

杨小杨“舅舅，你们聊，我去拿茶和水果来。”

说完就欢快地去厨房了。

薛以恒在孟持之对面坐下，他不动声色地打量对方，干净利落的板寸，一身黑衣黑裤黑运动鞋，皮肤比五年前更黑，这一团黑里偏生眼睛锋利的很，像把刚开刃的刀直砍塌别人堆砌起来隐藏秘密的围墙，被这样的事情盯着着实很有压力。

薛以恒“你当了警察，工作怎么样？”

薛以恒问他。

对方不答话，只是盯着他看。

薛以恒“那个，刚才你在追人，追到了吗？”

还是不答话，薛以恒感觉有些尴尬，他不是个舌灿莲花的交际能手，对于五年前追求过自己的人，五年后偶遇发现对方变成沉默是金的公安冷都男，而且无法与对方正常开启老友寒暄模式这件事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三分钟过去了。

又三分钟过去了。

薛以恒“你……”

孟持之“我一毕业就进了警局，现在是队长，没觉得工作有多累，今天在追犯人，已经抓住了，我现在住霖市天河区枫林路241号402，口味和以前一样，喜欢的运动也和以前一样，还有，我还是单身。”

孟持之气不带喘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大段话，薛以恒听完他突如其来的个人简述，怔住了，前面的个人经历什么的还过得去，可后面的单身是什么鬼，他是在面试还是在相亲？

薛以恒“哦……”

薛以恒干巴巴应了一声，

薛以恒“那挺好，警察这工作挺好的。”

杨小杨捧着水果茶点过来，瞥了一眼孟持之，只见他仍只关注自家舅舅，彻底放下心来，放下东西，三五步溜出了门。

薛以恒“给。”

薛以恒捡起一个沙糖柑，仔细剥了皮递给他，乒乓球大小的柑子，整个进嘴里嚼两下，口腔里汁水爆破出甜蜜的滋味。

孟持之“再来一个。”

他说。

薛以恒自然的又捡起一个柑子，剥好递给他，待他吃下5个柑子，薛以恒突然感觉有哪不对，停下正在剥第6只柑子的手。

薛以恒“你怎么不自己剥？”

孟持之“我剥没你剥好看。”

薛以恒“什么？”

孟持之“你的手剥柑子好看。”

薛以恒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调戏了，说好的公安冷都男呢，形象要不要转变的这么快。

薛以恒“你这人……”

薛以恒正准备说他，鱼店老板突然冲到院子门口朝他喊：

鱼店老板“小薛老板，你家杨小杨被警察抓了，快去看看。”

薛以恒猛地站起来，

薛以恒“怎么回事？”

鱼店老板“不知道啊，刚才我在街上散步消食，看见两个警察把杨小杨带上警车往镇公安局去了。”

薛以恒冲进屋里拿着背包和手机，又冲出来，孟持之拦住他，

孟持之“我跟你一起去。”

薛以恒急得不行，看他一眼说：

薛以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