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春，青镇的空气里还残留着冬天的寒气。

南方的小镇水汽总是慢悠悠荡在空气里，薄薄的雾和袅袅的烟往往爱爬上灰色房檐固执着渗透进山林把小镇、山林缝合连成一副水墨画，到了秋天漫天漫地明黄黄的树叶借着阳光又把镇子照得暖得像油画。

小镇的春天和秋天，如画的景色和淳朴的民风吸引着艺术学院写生的学生和市里疲惫的社畜，两年前从母亲手里接过客栈后，薛以恒的春天和秋天总是匆匆来去。

一枣客栈内，薛以恒在房间里打开电脑查看网上的房间订单。订单页面一个名字从密密麻麻的订单里冲进视野——孟持之。不会是同名吧，微怔片刻，薛以恒关闭订单页面。

薛以恒“孟……持……之。”

薛以恒念着这个名字，慢慢的，轻轻的，回忆跟着这三个字一点点如小心翼翼捧着的墨水打翻染了生宣纸，在脑内气势汹涌攻城略地，刹那间漆印遍地无可留白。那个在课堂上和老师针锋相对、在灯下冷得蹦蹦跳跳、在夕阳下红着脸偷亲他的家伙……

薛以恒嘴角上扬，但很快又无力地垂下去，他呆呆地想了会儿，打开订单页面、点击短信编辑：孟先生，您好。十分抱歉，由于本店疏忽导致房间重订，您预定的四月九日入住的房间已被他人提前预定，本店客房已满……、发送、发送成功。

薛以恒脱力般瘫坐在椅子上，闭上眼又喜怒参半的发现一片黑暗中那个人的音容回忆仍不肯撒手狡猾地找准他偷偷留下聊作慰藉的漏洞，又冲上来撕开缺口急速占领了他的思维，无法反应，脑子里一层又一层地覆满他。

那天，孟持之冲到教室硬把他从潘老师的大课上拽出来，脸上五彩斑斓，头发乱成鸡窝，衣服灰扑扑的还有几个破口。

他想着要不要给孟持之买点药水擦擦，眼看着马路对面有一个药店。

薛以恒“池子，停一下。”

可孟持之走的更快了，快走到一个转角的时候，孟持之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定定的看着他，不同于平时的坚决，紧张、害羞等情绪在孟持之眼睛里慢慢沉淀。

他愣楞地看着他，刚想开口，孟持之却放开了他，走到背后伸手蒙住他的双眼，他不明所以，但仍任由着孟持之带他往前走。过了转角，孟持之停下脚步，轻轻松手，俯身抵近他耳旁。

孟持之“以恒，睁开眼。”

薛以恒睁眼一看，

薛以恒“我去！”

只见路面上，左右两旁摆满了粉色的蜡烛，树上都是粉色的桃心气球！

他转过头死死地盯着孟持之说：

薛以恒“你到底在干嘛？”

孟持之“这么明显，你还看不出来，我在追你。”

孟持之笑的一脸灿烂

谁大白天的点蜡烛告白！这么大太阳，点蜡烛来增加二氧化碳吗，这白痴……

半晌，他看着孟持之精彩的脸无奈扶额，

薛以恒“走，去医科二附院。”

孟持之“去二院干嘛，这点小伤随便在药店买点药擦擦就行。”

薛以恒“二院脑科好。”

孟持之“你什么想法，答应？还是想两天再答应？”

薛以恒“没想法。”

孟持之“什么意思？”

薛以恒“没意思。”

……

一片嫩绿色叶子悠悠地落到地下，那时暖风和煦不是落叶的季节，叶子上也不见虫眼或是黄斑，但那天的阳光实在过于温暖明丽让它误以为秋天到了，总归是自己决定下落，现在离开树枝于幼小的它而言是否合时宜，不该由他人来说。

回忆漫漫降温，凉意肆意侵袭薛以恒的四肢，不知过了多久，天灰暗暗的，他竟是睡着了，美梦转逝，醒来一个人单单的坐着。

刷新页面，电脑上显示，孟持之的订单，已取消。

霖市市公安局

姜局长“姚凡，男，三十一岁，霖市蓝天区人，2020年七月四日晚入室偷窃被发现后将屋主杀害，根据举报有人在邻省的青镇上见过他，在邻省公安局的协助下，已经确认姚凡就藏匿在青镇的一个农户家里。”

孟持之拿着黑色中性笔一下一下轻击桌面，他目光幽暗幽暗的，投影仪在空中冲过的光线在他眼里形成一个明亮点，这个案件发生半个月，这个姚凡就像个泥鳅一样狡猾难捉，这次，孟持之暗下决心，一定要把这小子送进监狱。

姜局长“这次跨省追拿犯罪嫌疑人，孟队长由你带队，务必要将人缉拿归案。”

姜局长对孟持之说：

姜局长“我们和当地的公安部门已经通过气，他们会给你们提供帮助。”

孟持之“是。”

会议结束后，孟持之回办公室整理这次案件的资料，警察生涯才三个月的麦子凑过来，看着忙碌的孟持之斟酌了一下说，

麦子“孟队，这次行动能不能带上我。”

孟持之“你？”

孟持之看他一眼，转头继续收拾

孟持之“之前让你做的事都做完了？”

麦子“做完了，做完了，档案全都归档，车票早买好了，至于住宿，那个小镇太偏就一家旅馆还客满，不过我在里青镇最近的乡镇定了旅店，所有的事都安排好了。”

孟持之“好。”

孟持之“到时候一切行动听指挥，不准擅自离队。”

麦子“嗯，什么？”

麦子反应过来，

麦子“是，保证听指挥，谢谢孟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