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

刀尖利落地划开最后一个躯壳，裹着红光的黑色雾气渐渐散去，空荡荡的房间重归寂静，刀刃被收回红色的鞘中，付丧神转过头去，面对着一直观战的监察官

『调查结束了，我们可以回去了吧？』

『等一下，调查结束后需要等政府的评价，全部结束之后你们才能回去』

监察官说着将手中记录的资料收好走向门外，而加州清光则是在听见「政府」之后低下头，不自觉地咬紧牙关

『嘁…』

似乎听见了这丝不和谐的声音，物吉贞宗皱了皱眉，走到他的身旁轻声问道

『加州先生，你没事吧？』

『啊…没事，没什么啊』加州清光回过神来，只是朝着物吉对上了平时的笑容

『别担心，幸运会一直伴随着我们的』

『嗯』打刀的付丧神笑了笑又收回视线，红色的眸中映出废弃本丸内部萧条的模样，脑海中不禁出现自身所在的那个本丸的景象

『幸运……吗』

如果真有幸运伴随的话，希望无论如何，本丸都不会变成这种糟糕的情况，不管让他付出什么代价

因为，他所有的回忆与牵挂，全部，都在那里

『恭喜，评价是「优秀」』

监察官的声音打断了加州清光的思绪，他折起手中的报告，小心翼翼地收进怀里，尔后与坐在门口的狐之助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确认着他今后的使命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将成为你们的同伴，和你们一起在本丸里生活』

随着平静清冷的声音，黑色的手套缓慢掀开了盖在头上的布料，借着门外的光芒，银发的付丧神的容貌映在众人的瞳里

『我的名字是，山姥切长义』

…………

耀眼的阳光落在树叶上，描绘轮廓投下一片阴影，斑驳陆离的光点在金色的发丛上随风晃动着

山姥切国广静静地坐在树下，手腕搭在膝盖上，暗色的眸子望着远方看似融洽的景象，短刀们在草坪上玩着游戏，太刀们坐在走廊边缘喝茶闲谈，时不时传来一两声欢笑

他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一样，脑海中聚乐第的景象不断闪现，似乎一直再提醒着他——

这个本丸，坚持不了多久了

眼前这幅美好的画面，说不定明天就再也看不到了，其实，他宁可不要知道这些真相，甚至宁可在知道它之前战死沙场

狐之助说的没错，就算一开始知道一切，也不见得能够接受，他们永远只是受时之政府摆布的棋子而已，想要反抗却无从下手，即使修行过后，极大的无力感依然笼罩在他的心头

山姥切在修行过后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废物，变强了又如何，就算每天咬紧牙关担心着那些事的发生，却什么也改变不了，只是在忧虑中过着每一天的生活

大俱利伽罗在梦中对他说过，他一定能做些什么

但是，他除了隐瞒着这个真相，真的找不到自己力所能及之事，他甚至尝试过在合战场上将狐之助身首分离，可下一秒那只狐狸仍会不知道从哪里来到他们身边，无限循环着

就好像有无数个替代的身躯一样

山姥切垂下眼睑，胸前的项链贴在衣物上，残留着他最后的气息，他看着自己苍白无力的手，抿紧嘴唇

要不……就什么都不去管了吧，说不定这样他还能轻松一些度过本丸最后的时光

说起来，支撑着他走到现在的……到底是什么呢？

远处橙色的光芒渐渐升起，伴随着亮白的碎片又慢慢消失在空气中，聚乐第的调查部队已经回来了

或许是先前调查过一次的关系，这次的时间较上次而言缩短了许多，山姥切站起身，向着部队的方向走去，他还剩最后一点事想要和加州清光商量一下

传送器的前方，多了一个陌生的面庞，不过他凭着那股气息便知道，是那位之前在聚乐第中「工作」的政府的监察官

同时，也是他的本歌，山姥切长义

加州清光用听似轻松欢快的声音介绍着这位本丸的新同伴，完毕后又带着他去了审神者的房间

看样子只能晚些再找加州商量了……山姥切国广这样想着，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并没有注意到山姥切长义久久放在他背影上的视线

『仿作吗……这种事早就不重要了』

山姥切坐在房间外的走廊上自言自语着，与其在意那些，现在还不如想想，到底有什么方法可以阻止狐之助

时之政府……难道真的没有什么把柄吗？

时间缓慢地流逝着，狐之助的话语也在他的脑海里反复播放，平行世界的交错，无人承受的因果，大量消耗的能量……

忽然，一个念头闪现在他的脑海里

虽然鲁莽，但却是让时之政府放弃的最好最直接的方法

既然这样，就让那所谓的平行世界交错一下看看吧，去做和时间溯行军相同的事情吧，这样反而会更轻松

大不了，在即将堕落之时，斩断自己的魂魄就好了

反正他也早就做好了死亡的觉悟

山姥切国广站起身，准备去找加州清光，却在走廊转角看见一抹陌生又熟悉的身影，迫使他停下了脚步

『……呀，伪物君』

山姥切国广只是用翠绿的双眸望着他，裸露在空气中的金发在阳光下闪耀着，尔后开口道，『……是仿作，和伪物不一样』

『…和伪物有什么区别呢』

『……』山姥切国广抬起头，半睁着眼，任由灰暗的云层在眼中飘过，『事到如今，你还在意这些事吗……』

半晌，沉默的空气缓慢飘在两人周围，山姥切国广用蕴含着复杂情绪的眼瞳看了看长义的方向，越过他离开了这里

他看上去，似乎很讨厌自己

不过，讨厌与否对现在的自己来说似乎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方才听见长义的话语，心中竟已没有了丝毫波澜

『……』长义只是紧锁着眉，愤愤地咬紧牙关，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只得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抱怨

那语气，仿佛在教训自己的不成熟一样

他继续踏着步子向前走着，燥热的阳光晒在身上令人很不舒服，尽管他多次深呼吸，却仍然无法平静下来，只是愈来愈烦躁，心中仿佛有什么想要出来

『啊，长义先生…』

长义闻见声音，看到一双清澈的琥珀色的眸子正看着他，少年的身旁还跟着一只巨大的白虎

『那个…我是五虎退、欢迎来到本丸』

『嗯，请多指教』长义展出一贯的微笑点了点头，伸出手去想要摸摸五虎退毛茸茸的头发，却在下一秒被眼前少年的话僵住了动作

『那个…请问你知道山姥切先生去哪里了吗？我…有点事要——』

长义眉头忽然一紧，脑海中闪过了那个伪物的身影，心中缠绕着的那股情绪终于还是蹦了出来

山姥切……被称作山姥切的，本应只有他一人而已

诡异的寂静渲染在周围，长义回过神来，自己的手中正举着刀刃，从五虎退的脸颊旁穿过，红色沾染在了刀尖，殷红的血从划开的伤口渗出，缓缓滑落

怎么会…他到底做了什么……？

长义愣愣地看着少年写满震惊、疑问和恐惧的双眸，晶莹的泪水似乎被吓得蓄满了眼眶，他又看向五虎退身旁压低身子蓄势待发的白虎，迟迟地收回了刀

『对…对不起……』

长义道歉后低下头，逃走一般地离开了这里，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他慢慢停下脚步，伸出手按在心脏的位置，不停地喘着气，眸中闪烁着不安

刚才的那一瞬间，他仿佛是没有了意识一样，短暂的一片黑暗过后，便已经对五虎退造成了伤害

『可恶！！为什么会这样…？！』

长义握紧双手，咬紧牙关，双眸微微颤抖着，刚才就好像是……有谁在支配着他的身体一样

铃铛的声音响在走廊上，狐狸不紧不慢地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歪着脑袋眨了眨黑溜溜的眼睛

…………

午夜时分，月光透过云雾，零零碎碎地散在湖面上，随着落叶漾起涟漪，水镜映出的景象和面容被打乱，又渐渐恢复如初伫立在湖旁的人影低着头，看着湖面上倒映的自己的面庞，抬起手放在刻意勾到耳后的银发上，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

在与白天同样距离的不远处，同样的一双视线静静地停留在山姥切长义的背影上

————————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