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沧海难为水

夜晚，冥王给三人安排了两间房，哪吒和冥王在把酒言欢，小龙女在自己的房间里转悠了几圈终于忍不住还是去敲了楚楚的房门。

半晌，楚楚打开房门，脸上的泪痕未干，她连忙擦了擦，请小龙女进来坐。

楚楚坐在床沿，眼睛停在立青脸上，泪水又从眼眶里淌了出来，她哭诉道：“如今这样的结果，我是开心的，我很开心。”

“他又听不见，你不妨实话实说，这样自己也舒服一些。”小龙女坐在一旁的圆凳上，拎起茶壶给她斟了被茶，送到楚楚面前，楚楚接了过去，双手握住茶杯，指尖泛白。

楚楚喝了一口茶水，颤着嗓子说道：“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后悔，不死不灭就要眼睁睁看着他投胎转世，一生一生身边都有另外一个人相陪，到时候我怕我会后悔今天做的决定。”

小龙女愣了一会，半开的窗被风吹动，吱吱嘎嘎的作响，小龙女回过神来，如静谧的海面一般的眉眼，温和开口，“如果是为了救哪吒，那我就一定不会后悔。”她打量这楚楚的表情，叹气，说道：“我不后悔自有我的道理，你也要找到让你自己不后悔的道理才行，知道吗？”

“什么道理，你有什么道理能让他即使忘了你，即使你自己变成个活死人也要救他。”楚楚轻蔑的笑道：“只怕是说说而已，如今要真是你在我的位置上，难保你不会像我一样担心自己会后悔。”

小龙女捏着无名指上的海螺戒指，转圈，嘴角噙了丝笑，她说：“我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哪吒虽然有的时候做事很冲动，不计后果，可他本性是好的，他为人正直又仗义，绝对不会作出伤害我的事，可因为一些原因，我父王误会他杀了王兄，把他逼死了。”小龙女眼中波光潾潾，心口隐隐的疼，强笑着道：“我亲眼目睹他在我眼前自缢，连尸首都没有，化成星星点点散落大地。当时我就想如果他能活过来，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楚楚听得入神，问道：“那他是怎么活过来的？是你救了他？”

小龙女摇摇头，欣慰的笑道：“哪吒生来就不是凡胎，他是灵珠子转世，肩负拯救苍生的重任，所以观音大士点化了他，以荷为神，藕为身帮他重塑了身体。”

楚楚难得的笑了，“怪不得你总喊他大莲藕，原来还有这样的典故。”

这故事太长她不知该如何将给楚楚听，若不是亲身经历，就算说的再动人，旁人也不会了解。

吹开的窗户外能见到一轮弦月，小龙女看着两角尖尖的月亮，寻思了一会， 徐徐说道：“哪吒重生后，我们一起寻找他的法宝，他那几个法宝各个都是重情重义之人跟哪吒一个样，他们心中都有挚爱。有的人吃了人家的包子便对做包子的善良姑娘倾心，那姑娘养着一众孤儿，含辛茹苦的给孩子们遮风避雨，身边如果能有个爱吃包子的豪爽男子该多好。还有人本是捉妖道人却阴差阳错爱上了一个小狐狸，那小狐狸对他也是情深意重，最后为了帮助我们死在了妖族手里。还有的竟然做了女王，建立以女人为尊的体制，为了真爱也抛弃信念，可惜最后也是香消玉殒，可幸好她是法宝之身被菩萨点化后断情忘爱，也跟我们一同踏上了降妖之路。”

小龙女侧头看着楚楚动容的神情，接着说道：“这一路上，他总是将我护在身后，不知道帮我挡了多少暗器，为我受了多少伤，我们俩心中最担心的都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怕对方会受伤。而我心中最害怕的就是他再一次死在我的面前，可收复四海之后，他在房间里跟我说如果这一战有人会死，那一定会是他自己。”

“原来你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楚楚像回应小龙女，又像是自言自语，淡淡的说道。

“所以这就是我的道理，你觉得这够不够？”小龙女见楚楚低头不语，说道：“只是看你能不能为自己找出这样的道理，哪怕成为不生不死的怪物，也心甘情愿的理由。”

风透过窗户，吹在两个两人脸上，青丝拂动，吹不散愁绪，楚楚扑在立青身上，眼泪打湿了他的衣衫，抽泣着，颤抖着肩膀。

她说，“立青，我该怎么办，我真的好想你能再跟我说一句话，就一句，什么都好。”

“我永远记得那年冬天，你穿着青色长衫站在雪里给我撑伞，记得你对我说，一个姑娘怎么那么坚强，你说等你考取功名就来娶我。”

“你醒醒吧，我累了，我快撑不住了，只要你一句话就好。”

“只要你一句话，兴许，我还能撑下去。”

小龙女看着眼前的一双人，不禁想起她和哪吒，每次生死离别之际的样子。

小龙女惊喜道： “有了，我可以试试。”

楚楚停止了抽泣，坐直身子，拭去眼泪，“你，你这是什么意思，试什么。”

“半柱香的时间，够不够，我想我还是可以的。”小龙女感受了一下体内的力量，有了几分把握，说道：“我可以试试让他醒来，但时间不会太长，顶多半柱香，你有什么要问的尽快问问，这事，本来也不该你自己做决定。”

“可以吗？真的吗？”楚楚眼睛亮了，她有些局促不安，站起身，整理了衣裙，缕了缕头发，她问小龙女，“我现在，看起来怎么样。”

“很美，楚楚你很美。”小龙女说着从丹田提起一股气来，她刚刚生产不久，法力大不如前，她只能孤注一掷，拼一把了。

小龙女使足了力气，开口：“万水精元！”

楚楚撤开一步，只看小龙女纤纤玉手挽出个花来，从指缝中散出淡蓝色的光晕，一股股力量注入其中，顺着天元，几处穴位扩散。

不一会儿，床上人身上布满了蓝色气泽光晕，小龙女已经渐渐开始吃力，她额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床上人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小龙女见了浮出一丝微笑，咬着牙换了个手势，再次发力。

楚楚捏了一把汗，看着床上的人好似有了生气，她又惊又喜，坐在床沿上，握住那人动弹的手指，放在心口处。

“小龙女，就差一点了，拜托你了。”楚楚哀求道。

“我知道，你放心。”小龙女咬着嘴唇，感觉力量正在流失，意识逐渐模糊，小龙女摇摇头，贝齿染了血红，咬破了嘴唇才感觉到一丝清明。

“万水精元！起来啊，我撑不住了。”小龙女话音刚落，身体已经缩小了，小龙女虚弱的抓着凳子，险些跌倒，看向床上的人，那人竟然已经睁开了眼前。

“小龙女，你。”楚楚担心的看向小龙女。

“哎呀，你快别浪费时间了，立青醒了！”小龙女摇摇晃晃的指着床上的人，气的跺脚，开口是童声稚语。

“楚楚？”立青干裂着嘴皮，轻轻开合。

“立青，我，我想你，你知道我多努力吗，我真的，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楚楚扑在他胸口，啜泣。

“为什么让自己那么辛苦，你这样，我会高兴吗？”立青的手摸着楚楚的发丝，缕顺起来。

“这么多年了过去了，我终于又见到你了，多幸苦都值了。”

“放了我吧，楚楚，我这样带累你，你让我比死还难受。”他停下，喘了几口大气，许是感觉到自己又要失去意识，努力张口说道：“我能再看你一眼，已经知足了。”

“立青，我，我不能，我不想。”楚楚有些语无伦次。

小龙女在一旁干着急，这楚楚一句话都没问到点子上，小龙女干脆插话道：“立青，你听着，楚楚现在问不出什么，她此次是想问你，有个法子可以给你续命，但你会失去记忆，她会变成三界不容的活死人，你愿意不愿意，你说实话，人都求生，这时候别要面子。”

楚楚愣了，她紧紧握着立青的手，“立青，我想你活，我想好了，我刚刚还在想会不会后悔，可我现在不后悔了，我一定会救你。”

立青眉头紧锁，奋力把手从她的手中扯出来，他恶狠狠的说，“楚楚，你这样将我至于何地，你让我忘了你我苟且偷生？你若执意救我，我忘了前尘，便不是你的立青了，他当然不会怪你。”他咳了几声，马上又道：“可这一刻，这个爱你的立青，会恨你，恨到骨血里，你爱的人会死不瞑目。”

“可，立青，我想你活着，只要你还能说话，还能笑，还能在这世上活着，我就满足了。”

“闭嘴！那不是我，不是你爱的人，立青在失去记忆的时候就死了，你救他做什么。”他闭上了眼，声音微弱，“我从前还觉得你机灵，现在看，太蠢，太痴了。”

立青在此昏迷不醒之前，留下这样一句话，他说，“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说完，又没了生气，又似一具尸体一般，沉沉的躺在那。

楚楚失了神，跌坐在地上，捂着头，嘶吼起来，她喊得人胆战心惊，喊得痛彻心扉，尤如坚韧的锦帛，被巨大的力量撕扯开来，呼啸着嘲笑着。

真是触目惊心。

小龙女走了出去，留楚楚一个人在房间内，她越想越难过，感叹世事无常，又劝自己珍惜当下，即使日后满满岁月哪吒都会陪在她身边，也要珍惜每一分每一秒，这是多么难得的感情啊。

小龙女走着走着，拐了个脚，看到喝的满脸通红的哪吒，心中没有缘由的生出几分恼火。

她忘了自己现在变成了小时候的样子，想跑去敲哪吒脑门，结果被自己的裙子绊倒，摔了个狗啃泥。

哪吒和冥王听到声响纷纷回头，小龙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压抑的情绪一瞬间爆发，稚嫩的哭腔，喊着，“大莲藕，你还不来抱我，我都摔倒了，呜呜呜。”

哪吒一惊，擦了擦眼角，不知道眼前的人是女儿还是小龙女变小了，他想了想女儿现在长得都跟小龙女一般高了，眼前这娃娃定然不会是粼儿。

“大莲藕！你干嘛呢，我要抱抱。”小龙女撒起娇来，索性趴在地上不起来了，直蹬腿。

哪吒立马翻身一跃，三两步跑到小龙女身边，一把将她抱起来，宠溺的摸摸她的脑袋，笑道：“小龙女，你怎么会变小了。”

小龙女撅着嘴搂哪吒脖子，软软的道：“你个大莲藕，看我这样，你很开心？”

“小龙女，你这样实在太可爱了。”哪吒说着捏了把小龙女的小脸。

“你个大莲藕，别捏我脸。”小龙女扭动着身体，做无谓的斗争。

“小鱼干，你这样看起来，也太好欺负了吧，走，跟小爷回屋，好好欺负欺负你。”哪吒打了下娃娃屁股，大步往房间迈去，背对着冥王，喊道：“冥王大人，我明日在跟你喝酒，我要回屋陪我夫人玩儿去了。”

冥王哈哈笑了几声，什么大场面没见过的冥王老脸一红，不知道是酒劲儿催的还是这画面实在太羞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