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福泽寺山行（三）

周枳脸色一黑，挡在宋沅面前来了句:“你这老头儿，收了酒钱，就莫要再想别的，仔细我再给你一棍。”

“切，你小子，你与她目前并不相配。你就好比那烂泥里的乌龟，她就是那九天翱翔的凤凰，便凭这，你可配不上。”孙老又喝了几口。

周枳又欲上前理论，宋沅拉住，迎身一拜道:“孙先生，宋沅不过是茫茫人世中的一人，哪能得先生如此评价，还望先生慎言。”

孙老喝了几口酒，一头睡了过去，半个字也没回应。

周枳拉着宋沅走，说:“别管他，天色已晚，咱回西厢吧。”

宋茯摆饭，宋苓理床，二人忙得不亦乐乎，只听到外面周枳骂骂咧咧:“那老头，竟说我是乌龟，他才是，他全家都是！”

宋茯、宋苓都以为周枳又似上次一般要向娘子发火，都忙住了手，侧立在门前，低头不语。

周枳跨入屋中，坐下一连喝了几杯茶。宋沅就着一旁的铜盆洗了手，宋茯、宋苓紧盯着宋沅的手腕，果然又瞧见了像上次一样的红痕，不由得心上一紧。

宋沅坐下，也喝了杯茶，说道:“没准，孙老是想让郎君长寿呢？”

“呸！我哪儿到了需要长寿的年纪了？再说，有谁祝人长寿是说那人是烂泥里的乌龟的啊？”周枳不平。

宋苓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宋茯忙伸手拽她，好不容易才止了笑。

宋沅偏头望了眼，不动声色地来了句:“下去，抄容德经三遍，三日后给我。”

宋苓行礼拜别，忙拽着宋茯出来。宋茯一脸难受，踢了踢路边的石子，嘟囔道:“明明是郎君弄疼了娘子，偏偏娘子还罚咱们。”

宋苓忙捂住宋茯的嘴超屋里望了望，说:“你没瞧见，娘子是护着郎君的，纵使娘子不想嫁给郎君，但到底娘子与郎君是这名义上的夫妻，娘子自是不会允许咱们说道的。”

宋茯把宋苓的手拿下，轻哼一声便走了。宋苓自是跟在后面一起。

青烛摇曳，宋沅伸手盛了一碗汤给周枳，说:“郎君念叨了一路，这不渴心也累了，喝两口缓一缓。”

周枳接过汤，喝了起来。

宋沅执箸，夹了块百合给周枳，自己又盛了碗汤。

周枳将那百合送入口中，苦中带着微甜，清淡寡味中又有一丝味，着实不错，一时开心，又多吃了几筷。

宋沅也吃了几口，瞄了周枳几眼，放下筷，凑上来问:“适才我与郎君说的纳妾一事，郎君可想好了？”

周枳忙停了筷，嘴里咀嚼的百合瞬时苦涩，满在心里久久不散。顿了顿说:“我觉得还是不了吧，怪麻烦的。”

宋沅眨眨眼，又说:“我挑个乖巧伶俐懂事的可好？以前便听说郎君这一生只纳妾不娶妻。但现如今妻是娶了，但这妾还是给郎君纳的好。”

周枳一时失语，这话是他们以前看惯了那些为妾者的悲哀，想着若是无妻，那些妾应当会过得好些，一时才说了这种话。又见宋沅问东问西，全然不似别人家妻子一般，让周枳心上既恼又空落落的。思及再三，说:“随便你吧。”

宋沅忽地一笑，点点头，又夹了几筷百合给周枳便继续吃饭了。

周枳夹起百合送入口中，那点微甜荡然无存，清淡寡味便只是寡味了。

次日清晨，宋沅一早便和赵依云到福泽寺正殿拜佛，如今两人正和周九娘子周榭一道往后山绝壁处赏景。这后山，有绝壁，有飞瀑亭，有郁竹林，有广草滩等，实是许多达官贵人、平民百姓都爱来的地方。

这周榭，不过才十一岁，也不知怎么，竟养成了几分怯弱，这说话做事小心得过分，走路低头小心翼翼，在旁人面前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纵使出身六大世家的汾阳周氏，也未给她带来半丝生气，那张小脸清新脱俗，却成了一副死气之样。

宋沅看了着实难受，想宋湘不过比她小上一岁，可胆子却真的大，起码在别人面前能做到落落大方，不致于成这般模样。果然，映了周枳的话，世家大院多的是肮脏事。

“赵妹妹，许久不见，来了福泽寺也不与我说一声。”来者，是一约摸二十六七的女子，身穿一袭大红穿金飞花百结裙，外套清零薄烟纱，腰挂一镂金香玉囊。眉眼带笑，豪放洒脱，自成一种贵女气势。

“江姐姐这么说，当真让依云不好意思。”赵依云边说边拉着宋沅和周榭行礼。

江莳兰忙起扶赵依云，来了句:“你这么一行礼，倒让人觉得是我欺负你了。这位是？”

赵依云向江莳兰推荐说:“这是翰林院侍读学士宋述之女宋沅，如今是我周家新妇。”

赵依云又对宋沅说:“她是当今陛下皇兄临王侧妃连州江氏大娘子江莳兰，年芳二十七，她性子一贯如此，你习惯就好。”

宋沅点头以示了解，行礼道:“臣妇宋沅拜见江侧妃。”

江莳兰向赵依云打趣说:“你瞧瞧，这么精致的女娃娃，一口一个臣妇，一口一个侧妃的，听着倒显生疏。你先起来吧，若你不嫌弃，便随着你大嫂喊我一声江姐姐吧。”

“唉对了，我记得宋学士祖籍是在梦泽吧。”江莳兰张口问道。

“回禀娘娘，正是。”宋沅依旧老实回笑，没有因为江莳兰一句话而忘了礼数。

江莳兰自是知道宋沅的想法，心中高兴，这丫头和赵依云初见她时一样，都是极为稳重规矩的性子。点点头，又问:“你是不是有个妹妹名叫宋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