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生何求

如此绝招

把傅文若送去了学校，又在护城河边出了会儿神，我没精打采地回到家里，看见了同样没精打采的父母。是了，忽略他们了！他们应该早就对现行生活感到了无趣。老傅是一辈子热衷器乐的！就为了躲避那可恶的梁阿满，老傅就这样放弃了在渝都办得好好的琴行，从一名优秀的语文教师加器乐教师，褪化成了接送外孙女放学上学的家长。

老傅说：“丫头，怎么啦？昨晚又没睡好？”又招手说：“丫头，来！书房里说话。”

书房里就座后，杨柳妈率先开始了唠叨。她恨恨地说：“都怪那个可恶的梁阿满！她就是你命里的灾星。”又说：“丫头，按照以前迷信的说法，你和那姓梁的，一定是前世结了什么孽。”

我漫不经心地看一眼杨柳妈，揶揄说：“嗯！有道理！估计还不是前世，估计是很多很多世以前了。”

这样莫明其妙的话，杨柳老傅听在耳里，自然只会当它是一句戏言，反正在他们的印象里，他们的丫头是习惯于说笑话而较少有正形的。

老傅说：“丫头，最近你这气势可不怎么行呀！以前的精气神哪儿去了？人不能失神！得神者昌！这话是你说的！还有，今天都这时候了，为何不去店里？你这……”

“唉！不想去面对那些员工。没有底气。”

“这怎么能行呢？生意又不是他们的！鼓舞士气的事情，你不做谁做？这你自己都没了底气，你让他们……”

“我知道！道理我都懂！可是做起来，难呀！都两个月了，老傅同志，是个皮球都难免泄气呀！”

“是呀，房子又那么贵！每天眼睛一睁，一大笔钱就亏出去了。唉，看着都着急！啥时候是个头呀！”杨柳叹气说。随即把浓浓的焦虑清晰地写在脸上。

“你看看这母女俩！”老傅责备的眼神在我和杨柳妈的脸上顺序扫过，然后定格在我脸上，研究说：“丫头，这可不象你呀！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不就两月吗？在云岫、在江城、在渝都、每到一地，生意开始的时候，不都是这么冷过来的吗？你的乐观哪儿去了？你再想想去年那非典时期，渝都那火锅生意，冷到那程度！赵若怀不也坚持着挺过来了吗？所以呀，你还是没有赵若怀沉得住气！”

这话可算是点燃了我，我顶撞说：“别跟我提赵若怀！就这个姓赵的乱了我的方寸！就他让我沉不住气！让他离开渝都，他偏不离开。舍不得放弃那地，美其名曰要给我和傅文若挣钱，让我们跻身富人阶层。可是有那样的一个梁阿满，那样的一个魏无忌候着，谁能料想那结局？你们能料想吗？我给你们说，以前的傅心仪，那是无欲则刚！没那挣钱的渴望，无可无不可。可是现在，我比任何时候都更想赚钱。可现实偏偏是这样！”

一不小心就说出了心里话，老傅、杨柳怔住了。这句话自然地又钩起了他们的担忧。

杨柳妈说：“丫头，这不是个事啊！赵若怀一个人留在渝都，你就不担心，那个不要脸的死婆娘又去找他？”

老傅瞪杨柳一眼，说：“杨柳同志，没你这样的啊，哪壶不开提哪壶！”

杨柳并不受老傅的干扰，继续表达她的看法：“丫头，你在渝都挣下的那些家业，现在可都是在赵若怀手里呀！你置下的火锅生意，被他接管了。你名下的那些房子，也都在他手里，这赵若怀要是变心了……”

“杨柳同志，我亲爱的老妈！你怎么还越说越远了呢？那你说怎么办？赵若怀又不答应离婚。他呆在渝都，他打的是给我和傅文若挣钱的旗号，这种情况你还能怎么着？”

老傅说：“赵若怀聪明啊！”

杨柳点头，说：“嗯，太奸了！生意在他手里。丫头的产业都在他手里，他还说得好听，是为了丫头和文若挣钱，现在他一个人在渝都，想干啥干啥，我们谁防得着他呀！他那边防丫头，倒是防得很紧，每天要打电话来问上好几遍：‘啥时候到家的？今天都做了些什么？’哦，不光是赵若怀打电话问，赵羽，你舅舅也都经常打电话来问。我估计呀，就是陈春梅捣鬼，根本是陈春梅唆使你舅舅和赵羽来问的。”

说到陈春梅，我可真是无名火起，说：“下次杨木再有电话来，你们俩记得回敬一句，赵若怀是吃着喝着嫖着赌着我们问谁去？”

“都怪那该死的梁阿满！”杨柳再诅咒了一句，就换成了商量的口吻：“丫头，或者，还是让柳源想想办法，我们再开一家琴行，你和你爸都去琴行上上课，这样多少也能挣些钱。”

“根本不可能的事！你以为还是五年前呀？世易时移！很多情形都变了。那个执照有多难暂且不说，现在的琴行到处都是，我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谁相信我们？得得得！二老的任务：照看傅文若！没事的时候去公园溜溜鸟！下下棋！生意的事，不劳你们操心！”

“你说得轻巧！我是你妈呀，我能不操心吗？这一天天的没个起色，都愁死我了！”

“别愁别愁！再这个样子，我就使绝招了！”我双手配合，自信派头地囫囵了一个大气的操盘动作。

“绝招？丫头，你还有绝招啊？说来听听！”老傅打趣说，显然不过是想活跃气氛。

“你丫头我当然有绝招！”我玩笑着，又不无神秘地说：“喂，二老这过上过下的，不见街东头那两家火锅吗？见天人满为患！有时候门口还得排着长队。我带着何宴、钟诚去吃过了。一般般嘛！味儿——也就那个味儿！老实说，不见得有钟诚的水平高！可人家，就是情愿去那里排队！”

“是啊！越是人多，人家越往那里挤，从众心理，中国人都这样。”老傅接茬说。

“我带你们俩做个实验。咱们仨就出去楼下，站在这护城河边，一起仰望天空。较长地驻足仰望。三五分钟之后，这走过路过的人，就会慢慢在我们身边聚集，一个又一个……、驻足、抬头、伸长了脖子、视线直指蓝天，尽管那上面一如平常，啥都没有……喂，杨柳妈，你要不要去试试？”

“丫头，说正事呢！说着说着就胡说八道！”杨柳妈笑着责备。

“我说的就是正事啊！你们想想，如果我们这店里，只要有那么连续的一段时间，天天座无虚席，十天半月下来，这走过路过的人看在眼里，他们不就从了众了吗？不就从到我们店里来了吗？”

“尽说胡话！都十天半月地座无虚席了，那还说个啥？”

“你们觉着不可能是吧？那要是白吃呢？不给钱，请人白吃！咱能不能形成一个座无虚席的局面？”

“人呢？上哪儿找去？大街上去拉呀？”杨柳妈玩笑说：“人家也得来呀！”

“大街上拉肯定不行！会吓得人家的！对！我决定了！就这么办！”

老傅到底是识货的，他转动着眼睛，已经在思考了。我走到门口，被杨柳妈止住了，她说：“真要请人白吃呀？丫头，这生意冷清是亏钱，请人白吃不还是亏钱吗？还是再等等！再等等吧！”

“对，同样都得花钱！可是，等，是消极的！你也不知道等到何时呀！请人白吃，是积极的！主动的！这起码能凑合着算是一种促销手段吧？我就……暂时以白吃十万元为计，就咱们那火锅，正常食量的人，一顿吃下来，也就五十元吧？十万元换算一下，就是二千人次，把这二千人次好好安排一下，每天来二百人，在我们店里，就可以形成一个生意兴隆的场面。如果是二十万元呢，这生意兴隆的场面，就能够维持二十天，三十万元呢……”

“打住打住！丫头，我听着都心疼得慌。你有病啊？花那么多钱请人白吃！”

“杨柳妈，你要这么想：有可能第一个十万花出去，甚至是第一个五万花出去，生意就兴隆了呢？还有，这参与白吃的人中，不可能全是白眼狼吧？人家要是觉得白吃了过意不去，下次就带了人前来消费呢？要知道，我们又不是长期供应他白吃！还有，咱这味道本就不差呀！有竞争力！这样一传十，千传万……”

“杨柳，我倒是觉得，没准这丫头说的，还是句人话！就当是花钱做广告。关键，你去哪里发动那么些前来白吃的人呀？”老傅半认真半玩笑地说。

“我自己当然不行！发动不了！但是，有人行啊！有人能够发动！”

“你是说黄少游？你不说这次来蓉城，是来大隐于市的吗？你不说不让同学们知道你的行踪吗？这赵若怀要是知道了……”

“老傅同志，我是想大隐于市，不去麻烦同学们。可生意这样下去，你们俩有别的更好的方法吗？二千人次的规模，不是一般的数量呀！能够顺利地主持这场白吃任务的，我想来想去，有且仅有一个人，只有这个人能够胜任，也合适胜任！放心！不是黄少游！记住，今天的话不能告诉赵若怀，还有傅文若。这个傅文若，现在看来，完全有可能……就是赵若怀安插在我身边的奸细！”

这样杨柳、老傅都哈哈大笑起来。老傅笑着说：“算你聪明！你知道就好！文若就是受了赵若怀的指令，负责监视你的！唉，到底是父女天性呀，你说这个赵若怀，晚到了那么些年，可是文若，就是听他的话！”

杨柳笑着插话：“昨天我还和你爸说到这事呢！文若现在，什么事都向着她爸，我们这做外公外婆的，打小带着她，现在在她眼里，还不及赵若怀有面子！”

“不生气！不生气！我是你们的女儿。你们在我眼里有面子就成了。至于傅文若，咱们大人不计小人过，不和她一般见识。”我玩笑着，退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