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奕欢是被疼醒的。
天已经亮了。浮云飘在窗子外。
她穿着宽大的蓝白条纹的病号服,空荡荡的腹部是隐隐抽痛的。
嘴巴和喉咙干干涩涩的,以至于她张嘴想发出点声音都异常艰难。
她注意到自己的袖子被挽起,裸露出可怕的伤疤。奕欢记得很清楚是那个时候误伤到的,可是一想到自己不禁又要头疼几番。
自然也注意到了在苍白毫无生机的病房里唯一的活色。
他看起来很吃惊,比她还要拘谨地退后了几步。
穿着融入病房的白大褂,看起来乖乖的模样,眼神温良,像一副被抓包的样子,手足无措地安静待着那里。
奕欢倒是猜了个大概,这袖子是他挽上去的没错了。
她总觉得自己浑身都有些抵触,腹部突然又痛得她手脚蜷缩。也便瞧了一眼他再无动作。
许是看见了奕欢疼得嘴唇都苍白了不少,蜷缩成一团埋着头不作声,他兀自拉开了门走出去。
过了一会,门被拉开。奕欢往那里去望,进来的已经是面色阴冷的闵玧其了,他蹙着眉,将不悦挂在脸上。
果不其然在他的嘴里会第一时间问出这个问题。
闵玧其为什么要自杀?
他在明知故问。
答案几乎是从嘴巴里说出问题的同时就能想到。
宋奕欢就是不想活了。
闵玧其你的事是闵家给你摆平的,顶替宋朝云这是你的报恩方式,所以你不能死,懂吗?
他的理所当然就差写在脸上了,然而心平气和地坐到她的床边,漆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她,是在警告她。
他们的纠葛就就在这里了。
他们只要她活下去,将那个爱穿着白裙子的宋奕欢已经死去的真相永远藏起来,让奕欢顶替那个死掉的穿着黑裙子坠落得像蝴蝶一样的宋朝云。
要她用一张脸游荡在世人面前,要她独自记得然后装作惺忪平常的模样活下去。
奕欢却不想应声,逃离的想法不止在她的脑海里出现过一次。
可是这是她欠他们的。她只能帮闵家,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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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玧其悄无声息的走了,然后日落西山,月亮悄悄爬到她的窗子里,开了灯的屋子里亮堂堂,眼泪与悲伤在沸腾燃烧着,然后吞噬掉她。
金硕珍你没事了吧?
他的嗓音温温润润的,很像是许久没有吃到的糯米糕,软塌塌的,却包含着糯香满溢。
她现在很饿是真的。可是被他看完自己的泪流满面时的难堪也是真的。
他或许也拥有洞悉人心的本事,然后又绽开嘴角,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眼睛弯弯的,像窗子里挂着的残月,眼含着星河,也莫名其妙的在他这里契合辉映。
金硕珍你饿了吗?
他问的时候那双眼睛放到了奕欢捂着肚子的手上。
奕欢很没有气节地点了点头。然后他才松了一口气更开怀地笑了起来。
晚餐是一份温粥,清香软糯的粥勾起了她食欲,不缓不急地解决完的时候,她忽然就安静下来看着那个人。
他没有穿着白天的白大褂了,身上这套应该是白大褂下面遮住的衣服,她今天看着他走的时候背影里有那个天蓝色的牛仔裤,露出一截白净的脚踝。
宋奕欢你是谁?
她很好奇。
#金硕珍玧其没跟你说吗?
他顿了顿,稍稍歪头想了想罢又说了。
金硕珍那没关系,认识一下,我叫金硕珍。
奕欢其实很莫名其妙,除了名字就没别的了?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又不想讲话了。
金硕珍你好,宋奕欢。
金硕珍做个朋友吧。
金硕珍我是你的心理医生。
他没有伸手,她同样也没有是无话。这种人的出现,就是深水里潜伏的一颗炸弹,闵玧其绝对不是要救她,这只是另外一种监视。
毕竟金硕珍有能力看穿奕欢自己所有的脆弱,自私,悲伤,狂躁,更别说撒谎了。
宋奕欢我现在只有十六岁,我除了一哭二闹三上吊什么都威胁不到闵家。
她无可奈何地坦白。
金硕珍我的任务只是要你好起来。
她抬头看见他温和地在微笑。她的心脏悄无声息地落了一拍,可是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