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睫上尘埃（1）

蓝曦臣原以为有一场硬仗要打，谁知温昉却老实得很，带着他的五名侍卫安安生生地窝在精舍里，除了来找他喝茶外竟是一步也不出，像是真的来姑苏做客一样。蓝曦臣派去监视的弟子都只得无功而返。

正值听学期间，蓝曦臣身为少宗主自然有一堆事情要学着处理，因此明知温昉的目的绝不简单，也终是分身乏术，难以顾暇。

好在温昉没住几天就递了谢帖，言明准备回岐山去了，蓝曦臣终于松了一口气，推了公务送他下山。

温昉在前面悠悠然地走着，身后三名侍卫屏障般保护在他左右，余下两名侍卫则抬着一个衣物箱子缀在后面。

蓝曦臣有心上前搭话，却屡屡被他身边的侍卫隔开，只能憋着一口气走在一边。

温昉的余光扫到了他，见他一副有话难言的样子突然起了兴趣，抬手示意人放他过来。

“蓝公子有话要说？”

“……”

蓝曦臣本来想好了试探的话，可眼下站在他面前，对上他柔和的目光，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半晌才犹豫着说出一句：“这几日招待不周，还望温公子见谅。”

“是我来的不是时候，蓝公子不必介怀。”

这番话说的客气，两人的面色都缓和了不少。

纵然没什么可谈的，但一向善于交涉的蓝曦臣哪能让话落在地上？

他语含调侃，温声笑道：“不知温公子的棋艺可有精进？”

“唔，怎么说呢，”温昉拿折扇杵着下巴想了想，挑眉一笑，“同蓝公子相比，自然是毫无进益。可若是同我近来认识的一个小友相比，还是可以略胜一筹的。”

蓝曦臣表情没什么变化，可眼里却透露着满满的怀疑。

他倒不是不信温昉的棋艺比那位小友好些，而是不信温昉口中的那个“胜”字。

温昉口中的“小友”温宁缩在箱子里，忿忿不平地撅了撅嘴。

之前他从没有下过棋，头一回连落子的位置都弄错了，这样说来，温昉的确算是更胜一筹。

温宁不自觉地动了动被压麻的胳膊，想要换个姿势，结果忘了山阶湿滑，累得抬他的弟子身形晃了晃，险些把他摔出去。

“小心。”温昉一直注意着后面，见此连忙命令一个侍卫上去帮忙，才稍稍缓了口气。

蓝曦臣没太在意这个插曲，继续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思索着该如何试探出他此行的目的。

“蓝公子，请回吧。”

到了山口，温昉没再给蓝曦臣询问的机会，摇着手中的折扇，转身沿着小路往前走去。

天色很阴，光线黯淡，那五名侍卫早已淡成了几点墨痕。

惟有温昉一袭滚金边的红袍在水墨画般的山林间鲜艳明亮。

一切都看上去很正常。

蓝曦臣不禁认为是否是自己疑心太重，错怪了温昉，惴惴地回了寒室。

晚间酝酿了一天的彤云终于落了雨，噼噼沥沥地把泥土砸出一个个小坑来，听得人心烦意乱。

蓝曦臣逼着自己不断地回想温昉的举动和可能的目的，思绪却总是被那抹挥之不去的红衣牵扯。

他越想越急，越想越急，手中的毛笔无意识地快速游走着，最终涂鸦成一张凌乱无序的线条和墨块。

零碎的片段无数次闪过脑海，终于定格在几个主要的画面上——

红衣，山林，侍卫，木箱……

……

木箱？木箱！

“啪！”蓝曦臣丢了笔，双手撑在桌面上平复着略有些紊乱的呼吸，额角一颗被逼出的冷汗摔在脏乱的宣纸上，晕染开一小片墨色。

“来人！”

巡逻的弟子应声而入，抱拳候命，“公子。”

“去，立即去追温昉一队人，务必在他们出彩衣镇前拦下来。”

“是。”

“等等，”蓝曦臣叫住他们，眼底一丝锐利的光芒一闪而逝，他声音微沉：“我同你们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