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幽路隘而昉（7）

温逐流相貌平平，瞧着二三十岁，实则却已过中年，是世人皆知的大器晚成。入温家前他原姓赵，因为感念温家家主温若寒的知遇之恩，才改姓了温。如今在仙门，谁敢不称一句“大统领”。

可就是这样一个威赫人物，却心甘情愿地单膝跪地为温昉擦手，眉眼低垂，好不恭敬。

温逐流一边小心翼翼地托着温昉的手，一边用温水浸湿的帕子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擦过去，认真得像是在参悟功法。

温昉任由他擦着，很是随意地问了一句：“最近父亲……”

话未问完，他的手就被骤然松开，再低眼去看温逐流，人已经伏在了地上。

温昉轻笑一声，反手抓住了温逐流的腕骨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声音里满是不容置疑，“温统领，你紧张什么。抬头。”

温逐流呼吸一滞，下意识抬头对上了他的眼睛，被他身上的压迫感硬生生逼出一脑门的汗来。

“父亲最近吩咐你的事情，一一告诉我。”

温逐流仿佛被两座大山同时逼压，冷汗一滴一滴地往地上砸，他又往地面贴近一分，挣扎地摇了摇头。

温昉莹白如玉的指尖轻轻搭在温逐流的手筋上，和和气气地同人商量着：“你可以不说，我废了你这双手就作罢，如何？”

温逐流有个响当当的名号，叫做“化丹手”，他那双手能化去修道之人的金丹，也就是废了人一身修为，故而被人畏惧。

可以说，没有这双手，就没有如今的温逐流。

温逐流张张嘴，最终绝望地闭上了双眼，肩膀塌了下去。

“你倒是忠心。”温昉的神色几乎可以称得上嘲讽，松开手拾起帕子扔进水盂中，缓缓道：“你不说，那就由我来说。父亲已经开始准备统一其余四家了，对否？”

温逐流见瞒不住，于是朝他深深一拜，应了句是。

“若父亲再有什么吩咐，你要来提前告知于我。我毕竟是温家的公子，不会置自家于不顾的，你不必担心。”温昉说着自己解了外衫，随手丢在一边，被温逐流托起仔细地叠好放在了矮几的托盘上。

许是被温昉的话打动，这次温逐流没再像据嘴的葫芦一样不说话，而是很快地应下了。

温昉心中满意，遣了他去守着偏殿，也不提废手一事，将这一页轻轻地揭了过去。

惜缘服侍他歇下，玩笑似地嗔道：“那温统领每日风里来雨里去的，满身的污泥，您倒好，不止让他进了内殿，还让他替您擦手？”

“我又不是个什么金贵人儿，哪里就碰不得了。”温昉拍拍她的手，无奈地摇了摇头。

“怎么就不是金贵人儿了？公子您可是锦绣堆出来的玉人儿……”

“好了……”温昉从被子底下伸出一条胳膊来，给自己掖了掖被角，停顿片刻接着说道：“你把手串放在哪儿了？”

“喏，”惜缘一扬下巴，“用玉盒子盛了，放在佛龛中供着呢。”

“好，我知道了。我明日要早起，你先下去歇着吧。今晚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这里就不用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