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不速之客

她在华山除妖也不忘努力修炼，我心想这丫头受一场情伤还换了副性子，便与她开玩笑道，“以往我日日陪你身边，也不见你如此勤勉，下山闯荡一番倒激发出你的用功了！”

小玉冷着脸，“因为我要报仇！”

我笑容一僵，紧紧绷着一颗心，颤着声音道，“甚么报仇？”

“我知道我的仇人是谁了。”小玉看向我，我愈加紧张，手心冒了汗，嘴角扯出笑，“是、是、”

“我的仇人，就是孙悟空！”

我张开手掌，长舒了一口气，她若说是我，我当真无法再面对小玉了。至于悟空......反正小玉一时半会见不到他，便先让他背着锅罢，况且这锅背的也不冤枉！

小玉再次下山除妖时，我看向了三圣母，迟疑道，“小玉的仇人......”

杨婵问道，“你不想告诉她，对吗？”

“我怎么开的了口！”我向前走几步，看着水里的倒影，眉头紧锁，面色忧愁，“她刚失去至亲，我若再告诉她，是我间接害死了狐妹，她......”

“当年的事，也有我的原因。”

我对杨婵苦笑一声，“是我给你写信，把你请过来；也是因为我受伤，悟空才怒而打死五哥，误伤狐妹，不关你的事。”

杨婵缓缓站起身，欲言又止。我轻抬头叹气，不让自己掉泪，“想想真是不公平，小玉多好的一个孩子，偏让她受许多波折。她才三百岁啊，小小年纪，便亲眼见至亲死亡，还要受一番感情折磨。”

捧了这么多年的孩子，没有以前爱笑了，眉宇间也多了一丝冷意，我面上不说，怕引起小玉伤怀，但看在眼里，如何能不心疼。

杨婵深有同感，“她心地善良，简直和狐妹一模一样，但她现在执意要找孙悟空报仇，荣姐姐......”

“没事。”我缓和好情绪，朝杨婵眨眨眼，“她打不过悟空，哪日我见到悟空，与他提起此事，让他不要计较。”

杨婵看着我许久，洞悉道，“你与大圣，交情匪浅。”

“我喜欢他。”杨婵惊讶不已，我笑笑，“他也喜欢我。”

杨婵惊得说不出话，想当初在狐妹墓前，她还曾劝我天界有天条，神不能爱人，我托腮对着水面感慨道，“不想最后我们俩都动了凡心。”

“动凡心没有错！”杨婵声音柔美，却是满含坚定，“我被囚禁在这里十几年，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我究竟错在了哪里，想出来的结果就是，我并没有错。只要我在这里，我就能时时刻刻提醒天庭，天条中有这么一个错误。”

不愧和杨戬是亲兄妹，都觉得错在天条，一个想用自己的方法推出新天条，一个坚持自己的选择证明天条存在问题。

我肯定她的话，“对，爱一个人没有错，我们都没有错！”

三圣母继续道，“如果我们妥协了，他们就会认为天条是对的，他们就会继续犯他们的错误，到时候，就会有更多的人，遭受到和我一样的不幸。”

“三圣母......”

她笑着摇摇头，“姐姐，你与大圣一定要好好珍重，不要像我和彦昌一样。我劝过华山女妖，让她放弃报仇，这样，你在她和大圣之间，就不用做出选择。”

“不。”我前面听的欣慰，后面便蹙起眉头，“这对她不公平。”

利用小玉对沉香的爱，迫使她放弃报仇，连知道真相的机会都没有，上一代的恩怨延续到下一代，这是不公平的。

三圣母还想再说什么，铁门打开，小玉捂着肩膀踉踉跄跄的走进来，我赶忙过去扶她，“你怎么会受伤？”

小玉眼神里带着哀戚与绝望，不做解释，三圣母猜测道，“是不是......他来了？”

我帮小玉按着伤口，她回答杨婵，“对，所以我该走了。”

沉香来华山了？我问小玉，“谁把你打伤的？难道是沉香？”

“不，他不知道是我！”

小玉不想见他，决定离开。

我回头与杨婵道，“我带她去疗伤，三圣母，你们要多保重。”小玉依偎在我身上，冷声道，“您要跟我一起走？”

“嗯。”我半抱着小玉，心下愧疚，“我想多陪你一会儿。”

三圣母不阻拦我们，与小玉道:“谢谢你这三年对我的照顾，和对华山百姓的恩德，你们也要多保重。”

我带着小玉回到了万窟山，千狐洞没了老狐仙后，总觉得少了点甚么。小玉盘腿坐在床上，我在手中蕴出温和的灵力，缓缓覆在她伤口上。

“我自己能处理。”

“我知道。”手上动作不变，却是输出了更多的灵力，“我想尽我所能，为你做点事。”

小玉不解，“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沉默着继续为她疗伤，一层白光附着伤口上，尽量不会令她感到疼痛，小玉的伤口不深，没多久便止住血，我收回灵力，接下来等它慢慢愈合就好。

“因为，我把你当成我的女儿。”

小玉脸上的冷意渐渐化去，看着我的眼睛，我温柔的回她的视线，替她别了耳边的鬓发，她终于忍不住哭起来，我轻轻抱着她，顺着她的头发，“我愿意做你唯一的亲人。”

她伏在我怀里抽泣着埋怨我，“这些年，你到哪里去了！我等了你好久，都不见你再回来，我真的好想你，才会偷偷下山！”

我心如刀绞，那时怕连累小玉不告而别去了花果山，回来后逢杨婵遭难，进而又赶上了杨戬的计划，一切的一切，都是阴差阳错。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把你丢在万窟山，在净坛庙不该不把你带走，累你受这么多苦。”我蹲下身，注视着小玉，柔声道，“我犯了这么多错，小玉可以原谅我吗？”

她失声痛哭，流着泪点点头，我看了她一会，双手擦去着她的脸上的泪痕，而后静静搂着她，语气坚定，“以后，我会是你的亲人，你不是孤单的，你还有我。”

在万窟山陪了小玉好些天，她慢慢消去了眉间的冷意，虽不比之前会卖萌耍乖，到底也褪去了那副生人勿近的气息。

我以为我会在这儿一直陪着她，谁知小玉终究放不下沉香，想去华山再见他一面。

拗不过她的乞求，我便带着她到华山与沉香做告别。到了才知沉香斧劈二郎神的机关未能成功，反而引来天庭的追杀，如今已不知所踪。

我和小玉去了华山脚下，丁香被梅山兄弟捉上天，想引出沉香。

“我必须去帮他！”

小玉在万窟山答应的好好的，说这是最后一面，她出尔反尔，我却不怪她，“你想做甚么就去罢。”

“您不拦我？”

我牵起小玉的手，放在我的掌心，眸光认真，“我知道你爱他，不会眼睁睁看他陷入危险，我拦不住你的，我也不会拦你。”

“我想去请八太子帮助沉香。”

“那就去！”

“您要与我一起吗？”

我摇摇头，若一起去，到了真君神殿，肯定免不了一场厮打，届时我要帮哪一边？

小玉不问原因，也不问我为何要帮杨戬，走到我跟前拥抱我，在耳边轻声道，“您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送走了小玉，我在原地沉思了一会儿，这些小辈们的敢爱敢恨，也顺带勾起了我心中的那一抹情意，既然晓得了沉香已经离开峨眉山，那里无人打扰，我变出折扇，兴冲冲的便要去找悟空玩。

继而我还没到峨眉山，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西天的大鹏。

我迅速掉个头，引他回华山脚下的一家客栈，他变了人形，一袭金黄色袍子，风姿奇秀，神韵超群，那双桃花眼衬得整个人十分风骚多情。让我不由想起来当年自己女扮男装，也是因与他一般的眼睛而显得雌雄莫辩，男人可惜我是个男的，女人觉得我无阳刚之气，不知不觉间掐灭了许多桃花，倒为悟空省了不少事！

不过他这副风流贵公子的模样，反而惹得客栈掌柜对我们毕恭毕敬，亲自将我们请到二楼的雅间，急急忙忙呈上此店的招牌菜，大鹏厚颜无耻的点了最贵的几样。

“呵，吃完你付银子？”

大鹏对我洒然一笑，声音清爽，“远来是客，想必荣锦公主也不好意思让我出钱！”

“不，我脸皮厚。”说罢，我淡定的撑开折扇，装模作样扇了几下，洒脱不羁道，“再说，我可没求着你来。”

“啧，这扇子不错。”

“多谢夸奖！”

而后我俩便没甚么话说。

饭菜一盘一盘的端上来，香味四溢，令人食指大动，大鹏不急不慢的倒了两杯酒，正欲递给我一杯，我以折扇相挡，挑眉道，“这美酒，你还是自个儿去享用罢！”

大鹏拍了一下脑袋，十分夸张的懊恼，“瞧我这记性，竟忘了你从不喝酒！”

我朝他撇撇嘴，“你来这儿，不是只为了讨杯酒喝罢？”慢慢合起折扇敲着桌子，沉吟了片刻，抬眸问道，“赶在这时候来，莫不是与灵界有关？”

“嗨呀！荣锦公主依然是玲珑心思！”

“倒也不必恭维我，有话直说。”

大鹏收起表情，眸光一凝，莫名透出一丝严肃，“灵界出事了。”

我立刻正色起来，靠了近问他，“怎么回事？”

“你先不必担心。”大鹏说完，又夹了一筷子菜，我悬着一颗心，看着他慢悠悠的嚼完咽下去，才道，“好像是灵界动乱。”

“灵界有玄泽在，怎么会发生动乱呢？”我抚着折扇，思索良久，脑中划过一丝甚么，忽的直起身子，“难不成是玄泽！”

“你可千万别多想！”大鹏忙出言安慰，“具体我也不知道，得了消息便赶过来告诉你了，不过有他在，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我却放不下心，玄泽素来急于求成，性子刚烈。虽灵力深厚，悟性极高，但心境着实不佳，我晓得他不仅因儿时之祸，对爹爹存有恨意，接手灵界后，还一心想令其变得更加强大，非要与伏羲作对，迫使他承认灵界的存在。当年他肯放我清修，焉知不是觉得折了他一个，后面还有我在，只不过那时他没料到，我会意外来到此界。

大鹏不知其中厉害，觉得无甚么大问题，又吊儿郎当道，“若真出了什么事，上面的人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你说神界？”

“嗯。”大鹏酒杯已空，我亲自为他斟了酒，郑重道，“此事多谢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