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他生莫做有情痴

　　却说言冰云随范闲上马车仍将信将疑，他是导致北齐国战失败的元凶，能如此轻易被救出？

　　虽有王启年路途之上解释海棠朵朵是为范闲救他，可也不合常理。

　　待言冰云踏入庆国在北齐的使馆，在此等候的使团人员一拥而上关怀时，才敢确信范闲的确是和谈正使，为救他而来。

　　范闲担心言冰云伤重，遣散众人先扶他回房休息。给他上药之时，将他被抓之后的事情一一道来。

　　而言冰云知道自己之命竟是以肖恩换回，自被抓之后无甚情绪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极大起伏，勃然大怒。

　　他不顾重伤，拔剑而起指向范闲，逼他让路，要去杀了肖恩。

范闲告知他若是死了，便浪费了陛下和庆国所做牺牲，实为叛国，又说自己另有安排，定能杀掉肖恩这才说服他。

　　此后言冰云留在使馆内一边养伤，一边查看庆国在北齐的账本，却发现其中问题，欲找范闲商议。

　　而范闲则说出了自己来上京后的筹谋，肖恩已死，他与南庆小皇帝合作，借刀杀人，还挑起上衫虎和沈重争斗不休。

　　“两虎相争必有一死，无论死了哪个，对南庆都是好事一件。”范闲神采飞扬，不无得意的笑道。

　　可他面前的言冰云冷峻听完眼若寒潭，并未露出一丝喜色，反倒更加神情冷峻。

　　“沈重不能死！”言冰云语出惊人。

　　范闲懵在当场，随后言冰云立即解释他发现账本端倪，数目庞大，足以养活一营私兵，此事不查必会导致庆国内乱。

　　而经手之人为沈重，他不能死，必要活捉审问，否则此事就断了线索。

　　“你当我是神啊？”范闲气的不行，他百般计谋才完成此局，上衫虎和沈重现在势成水火，必要一战到底，如今的情形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而言冰云却要他保沈重之命，还必须问出钱款下落，这难度简直无异于登天。

　　似是被言冰云逼得没法子，范闲破罐子破摔，耍无赖般的回怼。

　　“不如你娶了他妹妹，你们就是一家人了，到时候，你问什么，他答什么”

　　“范闲，这是天大的事情，容不得说笑！”言冰云厉声斥责，仿佛被踩到了痛处。

　　正当他们二人针锋相对，僵持不下时，虎卫高达进来通传，有女子在外久候欲见言公子，却不报姓名，亦不肯离开。

　　说曹操，曹操到，正是沈婉儿放心不下情郎伤情，带着药包前来使馆。言冰云本想避而不见，却被范闲点破，只好前去。

　　言冰云知道，沈婉儿只怕是瞒过沈重偷偷来的使馆。她情深意重，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纵使他一直冷漠掩饰，自认心如铁石，也不免被情网绊住了脚步。可双方身份隔阂阻碍犹如天堑，他们之间不会有将来。

　　沈婉儿来此看他，倘若身份泄露，必会引起外界非议，损害她的清誉。他已负她良多，又怎能让她再泥潭深陷，万劫不复。

　　他该逼她断个干净，这执拗女子才能忘却前缘。他们无法相濡以沫，注定只能相忘于江湖。

　　回廊处，沈婉儿等候已久，此时见有人出来，便回头探看。

　　言冰云已褪去囚衣，身着一袭银白色华衫，头戴束冠，清俊出尘，好一个翩翩君子，只是面色尚还有些苍白。

　　沈婉儿忍不住问他身子如何？又细说了自己携带补血伤治风寒的药物服用剂量，将药包递过去，连声劝他收下。

　　“我对你从未动情！”他语若寒冰，并未伸手。

　　“我我知道的，你都跟我说过了，之前与我相识，是为了接借我的身份，探取军情而已。”

　　女子神色哀婉有些艰难的复述他曾说过的话，半字未错，刻骨铭心。

　　“那你还来干什么？”言冰云无情反问。

　　沈婉儿只是强颜欢笑的向他解释：“总还是担心你的伤势，终究相识一场。。。”

　　言冰云缓和了神色，像是不动声色的接近着猎物，叫人放松警惕：“我可以接受你的好意，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尽管说。”沈婉儿秀丽的面庞上不自觉带出一丝喜意，眼神期盼的看他。

　　他接手药包转到身后，眉头一挑，微微俯身靠近女子：“把你哥的人头送来，你若能大义灭亲，我保证还能像之前一样，跟你谈心。”

　　沈婉儿表情凝滞，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惊愕。

　　“你若是想和我亲近，也未尝不可？”

　　言冰云再此上前一步步逼近猎物，不怀好意的诱哄。

　　“你若是不忍心下刀？我这里有毒药，下在你哥的茶水里，让他喝下去！”他仿若魔鬼般的话语落入女子耳中。

　　沈婉儿被他的话一步步逼退，害怕至极，眼泪夺眶而出，旋即慌不择路的转身跑走。

　　言冰云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微不可见的松了口气。他捏紧手上的药包，眼中情绪难辨，似痛苦，又似解脱。。。。。。

　　努力的将自己不该有的情愫波澜压抑到内心更深处，言冰云转身回房。范闲却不知何时出现，说言冰云并非无情，心里还是有沈婉儿的位置的。

　　“鉴查院的人，哪里还有心呢？”

　　他如此告诉范闲，也如此告诉自己。他既没有心，又怎么要得起沈婉儿那颗心？

　　带有沈府标记的马车从使馆匆匆离开，却在街道上被拦住。正是沈重知道妹妹的行踪，本欲呵斥管教。

可帘子一掀起，却见妹妹双眼红肿，脸上遍布泪痕，反倒心疼至极，要去找言冰云算账。

　　爹娘早逝，哥哥沈重关怀备至将她抚养长大，如兄如父，呵护至极。

言冰云让她弑兄，她才如此清楚而绝望地知道，自己与他并不是同路人，不过镜花水月，痴梦一场。

哥哥说得对，对她来说，言冰云实非良人。

沈婉儿拦住哥哥，对他说这是最后一次去见言冰云了。

沈重亦是身居高位，城府颇深，喜怒不形于色之人。此时却被妹妹这失魂落魄的样子气得风度全无，一脚踢翻街边瓦罐。

　　“哥，你给我几天时间，我会把他一点一点从心里挖出来！”沈婉儿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哭求着向沈重保证。

她既是在对自己下最后通碟，也是阻止哥哥再去为难言冰云。

　　而沈重则暗下决心，国恨私仇，他都与范闲，言冰云有帐要算。此前范闲更以走私利益，逼得他被太后厌弃。

沈重立誓定要将这他们斩杀于此，否则放此二人回南庆，北齐危矣。

　　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他是她满怀热忱认定的良人佳婿，也曾暗自期待能携手白头。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这段感情，百转千回，她攥着不放，苦苦挣扎，却只能被伤的千疮百孔，遍体鳞伤。

　　从来只是她一个人的沉沦，便是再执拗，也知道该放手了。

　　他生莫作有情痴，人间无地著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