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上京一遇误终身

　　沈婉儿初次见他是在上京城里举办的雅集上，那时她还不知道他是潜伏于北齐的大庆间谍。

　　当时北齐高官子弟和俊杰不少，称得上是群英荟萃，人才济济了。而言冰云身在其中，眉目俊雅，身姿纤长，笑起来便如清风朗月入怀，令人心生欢喜。

　　雅集上也有众多小姐被他风姿所迷，多有暗自打量。这个公子笑的可真好看，沈婉儿忍不住人群里多望了一眼，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不过当时的沈婉儿并不知道，她一生的劫难也由此开始。

　　雅集上众人高谈阔论，谈诗论道，持续了很久，中间沈婉儿出去到院子里透透气。

　　走到回廊处，却听见有人小声说话，言谈之中还仿佛有自己哥哥的名字。一时不好进退便躲进了拐角处，先听见一个老成的声音在说“少爷，可得找到机会与沈姑娘多接触才是，大人可有吩咐”

　　接着一个带着不忿的声音回到“父亲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叫我去接近沈婉儿，沈重那样心狠手辣，沾满血腥的活在黑暗里的老鼠有什么好巴结的”

　　沈婉儿听了又气又急了，知道自己的哥哥经营锦衣卫，虽手染鲜血，却对北齐爱之深重，为北齐立下许多功劳。这纨绔又有何资格轻视，正想不顾一切回话时。

　　却听见一个温润的男声回到“彼之贼寇，我之英雄，所有为了自己国家在黑暗里手执利刃而行的人都该予以尊重，有他们我们才得以在阳光下欢笑。”

　　沈婉儿听了这话只觉得胸中气愤一空，不自觉探头去看，却见得那说话之人正是席上那为引人注目的公子。而刚在说话那两人似乎也感觉不对已经跑了。

　　而言冰云似有所感往拐角方向一笑，如日月皎然般的磊落。沈婉儿也从藏身之处出来回笑着说道：“沈重之妹沈婉儿，多谢公子仗义执言。”碍于孤男寡女不便多言，遥遥对他行了一个谢礼，便转身回了雅集。

　　那时的沈婉儿转身后却忍不住面色微红，只觉得这位公子不同于一般纨绔子弟，心胸豁达，叫人心生好感。

　　却不知道在她身后，言冰云神色难辨，轻声说道“彼之贼寇啊，我必要好生尊重才是。”而对敌人最大的尊重就是尽一切努力打败他，沈重是言冰云在上京城重建谍网的最大敌人。

　　从一开始两人截然不同的立场，便预示着他们的命运只能互相撕扯，破碎，无法同行。

　　第二次相见，是在中秋的灯会上，月色灯山满上京，宝马雕车香满路。

　　沈婉儿秀美的面庞上却带着几许惆怅，本应当有哥哥相陪，却因公事要忙连一顿中秋团圆饭也吃不上，沈婉儿便带着丫鬟出门参加灯会散心。

　　出来望着这满街灯火，欢声笑语倒也让婉儿愁绪消散了一些，只是忽然前方放起了烟花，众人都往前涌去，急着观赏。

　　沈婉儿却不小心和丫鬟被人群冲散了，正她感觉自己如小舟颠簸于沧海之中，突然感觉有人伸手将她护住，拉到街边。

　　沈婉儿回过神来刚要道谢却发现面前之人有些熟悉，在转瞬即逝明暗交接的烟花之下，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向她望来。

　　“沈小姐，可真巧啊！”她看清了他的样子，俊雅至极的面容在夜色之中更显神采，哪怕只是平平无奇的一句招呼，由他在中秋月色灯火下轻轻道来也令人心旌神摇。

　　沈婉儿顿时心如鹿撞，甚至不记得自己如何回话，只记得言冰云伸出那只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缓缓的将发簪别到她的鬓发之上。

　　她这才发现刚刚在人群中推搡已是衣衫稍乱，云鬓微散，发簪也不知何时掉了一支。

　　而言冰云替她别上发簪退后一步，“失礼了，沈小姐自可稍整仪容，在下会陪在此处，等小姐安全之后再离开。”接着言冰云便转身过去，留出余地给沈婉儿。

　　沈婉儿螓首微低在他的身后，以纤手为梳，理了理自己的鬓发，捋平了衣裙的褶皱。觉得面前公子身姿提拔，如一座山川守着自己，叫人安心极了。

　　许是街上赏灯观月之人太多，丫鬟迟迟未找来。之后她便随着言冰云在这中秋辉煌灯火之中往前行，一步一步恍若梦境。

　　当言冰云问她为何独自来赏灯时，她峨眉微蹙带着愁绪，“许是哥哥太忙，来不及赶回上京赴这团圆夜了。”

　　身边的温润如玉的公子安慰她，“明月悬于空，天涯共此时，纵使人不在身边，又何必太过拘泥，你哥哥定能赏到这月色。”

　　言冰云就这样与她缓缓行了许久，沈婉儿被他这般体贴安慰，忍不住朝他羞涩一笑。却见得面前之人也正低头回望，两人四目相对。

　　女子眉眼盈盈，面带红晕，而公子神色温柔，眼含情意。只觉得岁月静好，莫过于此了。

　　此时却听见丫鬟的呼喊声近了，沈婉儿回头，再看言冰云却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就如露水瞬间消逝在人群中。

　　和丫鬟回府之后，沈婉儿总是想着他，想着这两次的见面，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总令她忍不住的回想惦念，却不知何时能再见。

　　沈婉儿觉得与言冰云一步一步仿佛梦境的相遇，实则每一步言冰云都带着目的而来，处心积虑的套取消息。

　　只是言公子生来风姿特秀，清俊出尘，又有哪个女子能拒绝得了这样多情的少年呢？

　　而从沈婉儿身边离开的言冰云，则立即发消息给暗探，确认沈重今日不在上京，最大阻碍因素不在，计划进行。沈重心思阴狠细腻，手段高明谨慎，且身边防备极强。

　　便如今夜沈重故布疑云，叫人无法确定去处，唯有从沈婉儿此处可得到些细枝末节加以推演，这才是言冰云不动声色接近的目的。

　　此时已灯火阑珊，言冰云神色冷淡在月色之中前行，却突然的想起一句诗，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只怕之后还得多见见这沈小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