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sixty-third string】延留音
伽罗有点舍不得叫醒他。
小心正睡得香，就算车已经停了半小时了他还是没有醒过来。看着熟悉的睡颜，伽罗眼里的爱意渐浓，甚至想着就这样让他在自己车上睡一晚上算了，反正也放不下他一个人——当然，伽罗只是这样想想而已。
这段时间来的思念都是真真实实地存在的，即便是现在，伽罗也难以忘记那样刻骨铭心的痛楚。而那痛楚的原因现在就睡在面前，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轻细地打着鼾，偶尔跟着梦里的场景哼两下——还是没能摆脱稚气的脸庞，让伽罗光是这么看着就感觉心要化掉了。
想要拥抱他，亲吻他，然后占有他，想要在他身上做尽一切犯罪的事情，看着他的全部都染上自己的颜色——伽罗能感觉得很清楚，再次重逢之后的每一刻，心里那种难以言喻的欲望都在加速地膨胀，尽管那是一直都存在的东西，但现在却失控了一般地从蠢蠢欲动慢慢发展成烧心的欲火。
伽罗想要眼前这个人，比以前的任何一个时刻都要想，当然也比以前的任何一个时刻都显得不切实际。
“小心，起来吧，我们到了。”伽罗的语调很柔和，但是足以唤醒他。
小心应声哼哼了两下，有些不情愿地坐起来，揉揉眼睛看了眼外面，愣了好一会儿，才呆呆地念了一句：“到了啊……”
伽罗看着小心犯懒的样子，笑得有些无奈——若不是现在两人的关系比较微妙，伽罗肯定会找机会亲上去。后排的小心把鞋穿好，坐端正后却没有马上下车：“谢谢你……”
“没事。”伽罗微微笑着，下去帮小心打开了车门，弯下腰看着车里的人，“下车吧，我送你上去。”
小心还没太回过神来，晕乎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看着伽罗的脸有点迷茫。
其实，小心并不是很想走——早知道他刚才提出来要一起回家时就该答应他的。当然小心知道这样的情绪很不应该出现，以至于把原有的理智都吞没了。但是每一次伽罗开口叫自己名字，自己的心弦都在不受控制地颤动着。
“小心？怎么了？”眼前的少年只是望着自己发呆，沉淀那双眼里的东西，伽罗只能静静地看着，读不出丝毫来，“快回去休息吧，明天你还要早起不是吗？”
“伽罗……”小心低下了头，嘴里的话断在半边，沉默了一段时间后，才问了一句，“明天比赛，你会来吗？”
伽罗听见这话愣了一下，不太确定小心想要表达的意思：“你……希望我去吗？”
小心扭过脸去迟疑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轻轻点了下头。
“可我这次没有买票……”
“我有。”小心那里还有多余出来的一张票，是专门给参赛选手预留的，“你会来吗？”
“……如果你希望的话，当然会。”伽罗的笑容变得明朗了起来，轻轻摸了下小心的头，话语里的宠溺一如既往，“走路不方便的话，我背你上楼吧。”
“走路……不方便？”小心没有理解到伽罗话里的意思，毕竟还是不明白这方面的事情，就算伽罗挑明了他大概也不会懂。伽罗倒是顿时明白了他和花心并没有接触得太深，心里暗自松了口气：“你不是累了吗，我可以背你上去。”
“不、不用了。”小心连忙拒绝，攥着衣领转身下了车，慌慌张张地差点就没有站稳，本是准备跟伽罗一起上楼拿票，结果又突然想起来自己现在那个狭小而杂乱的房间，紧张之余又多了几分尴尬，“那个……你就在这里等好吗？”
“嗯？有什么不对的吗？”
“不，只是……”小心试图转移话题，为难的表情挂在脸上，却半天想不到怎么转折，“就是……”
伽罗看着小心的样子，思索了一下，就反应过来他只是不想让自己看到他在离开自己后过得那么难堪。实际上伽罗早就查清楚了他现在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里，尽管没有亲眼见过，但伽罗知道大概是怎么样的一回事儿。
“走吧，我还是得送你，从这里走到你那儿还有一段距离不是吗？我不放心。”伽罗打断了小心的吞吞吐吐，率先向小心租的房子那边走——车开不进去的泥泞小巷，伽罗稍稍皱了下眉，细想小心这段时间究竟是受了多少委屈。
“你怎么知道？”小心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根本没有和他提起过自己现在的住址，可是伽罗却把车开到了正确的位置，甚至还知道自己具体住哪一栋楼，“难道你……监视我？”
“你觉得我会那么容易就放心你一个人在外面？”伽罗没有要掩饰的意思，伸出手招呼他跟上，“快走吧，都这么晚了，这片地区人杂，不算是很安全。”
小心一脸难以适从的表情，隔着一段距离跟在伽罗身后——突然之间就明白了，自己家的热水器空调之类的东西为什么就神秘地被修好，还有平时叫外卖时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多出来两个菜，或者毫无理由地给自己打折。
尽管先前就猜到伽罗不会那么干脆地就离开自己的生活，但是他这干涉得也太深了吧？两人的关系现在那么尴尬，小心根本不知道是应该感谢他还是应该责备他，只能保持沉默，在他后面跟着。
理所当然，自己家究竟是什么样子，也用不着瞒他，他大概已经了如指掌。
心里的感受很奇怪，像是不甘心这样子受他的恩惠，也像是对他的依赖感又再次苏醒。抬头看着他的背影，修长的发随宽阔的肩膀轻轻摇曳，被黑色的发带简单扎在脑后，发带的两端垂在发丝间。
小心看得出神，不知不觉间就伸出了手，拽着那根发带的尾端往下拉——天蓝色的长发瞬间散落开来，流水般地随着发带的脱离倾泻而下，发尖稍稍蹭过小心的手指，有点痒。
“嗯？小心，怎么了？”伽罗随着身后的动静回过头去，那人手里还拽着自己那根发带，呆愣地抬着头看着自己不知道在想什么，那双眼睛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玩意儿一样，微微地闪着光——
卧（哔——），好可爱……
伽罗感觉心脏被小小地戳了一下，之后那种触感就蔓延开了——仅是他简单的一个表情就足以让现在的伽罗感到皮肤下在发着热，可能真的是这两天的思念将这份感情催化了的原因，他每个举动的效应都会被自动放大，那种渴望呼之欲出。
小心反应过来，回过神一看才发现自己已经跟他走到楼门口了。伽罗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等待回答，目光不曾移动半分，方才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那般温柔，像是生怕触动了自己心里的伤口那般。仔细一想的话，这个人从未严肃地跟自己大声说过话，这样子细腻到极致地呵护着从未察觉到他的用心的自己。
小心感到有些内疚，若是能早一些注意到的话，自己肯定会更加珍惜那段曾经——
你对我的爱意，我却是在失去了以后才察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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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点休息，别熬夜，明天能多睡会儿就多睡会儿吧。”伽罗大概打量了一下这个狭窄凌乱的房间和硬邦邦的单人床，没营养的速食外卖只吃了一半，放在桌子上没有清理，想想大概是因为他不爱吃。灯光明晃晃的有股子寒意，映着眼前消瘦下来的那人，漂亮的脸庞和眸明显与周遭的一切都格格不入，心里又泛起一阵酸痛来：“你在这里……真的住得惯吗？”
小心没有说话，自顾自地埋着头在床头柜里翻找，总算是把那张票给翻了出来，给伽罗递了过去：“……住得惯。”
这个沉默拖得有点长吧……
“你瘦了好多。”
“刚好，以前的衣服能穿了。”
“天天吃外卖……”
“省事。”
“这床……”
“我自己睡够大了。”
“你在上面堆那么多乐谱做什么？”
“……你怎么还不走？”小心别过头去不看他，做出要赶人的架势，但实际上心里却难受得要命，随时都想拉住伽罗要他留下，“我要睡了。”
“抱歉，我只是……”伽罗抿了下嘴，说到这里才发现自己已经越线太远了——说好要远离他的生活，鉴于两人现在连陌生人都不如的关系，这些话还是少说的好，以免又让小心感到困扰，“没什么，你睡吧，我先走了。”
伽罗向小心打了招呼，转身向门口走去。小心还是紧盯着他的背影，那散开的长发是冷色调，却总是让小心感觉这是最温暖的颜色。
不能再看了，再看感情就要决堤了——小心这样提醒着自己，却无法将目光抽离。喉咙干涩得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不敢出声，却依旧有着想要喊住他的冲动，想要他留在身边。
这个人迟早都会背叛自己——
这个人开枪杀死了自己的母亲——
这个人导演了父亲和伤心的死亡——
这个人害得自己沦陷，把自己的存在刻意塑造成了他想要的模样——
直到现在，这个人还在支配着自己的感情，自己一时的冲动，很有可能会成为毁掉自己的人生——毁掉拉维洛的起点，所以，自己现在所有的感情，都是不应该的，不被允许的。
冷静下来……一定要冷静……
客厅大门被打开的声音在这一刻无比地清晰，在那里已经看不到房间里的景象。小心慢慢地坐到地上，把头埋在交错的双臂间，耳边被体内涌动的情感震得嗡嗡响。刚才精神紧绷才维持住的扑克脸在此刻崩垮似的瓦解，眼里的倔强渐渐化为了湿润。
关门的声音传来的一瞬间，房间里的一切终于又变得寂静了下来，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那么的苍白无力。被紧咬住的唇渗出了血腥味，小心哭得一点声音都没有。
所以说为什么啊……为什么一定要是我啊？！
占了半张床的乐谱瞬间被扫了半沓到地上，小心疯狂地拽起床头柜上的东西往墙上砸去，台灯和马克杯破碎的声音格外响亮——
不想要背负拉维洛的命运，不想要参加什么破比赛，不想要面对什么狗屁现实，这样难道不可以吗？！
留在床上的那部分乐谱，被小心发泄似的撕成碎片，全部丢到一边，顺带将桌子一起掀翻到墙角——
父母从来没有真正地花时间陪过我，他们造的孽关我什么事？！
谁爱管谁就去管啊！！！
先前顺手放在桌子上的那根发带飘动在空中，轻轻地落在地上。
“你们干嘛……都丢下我……”小心哽咽着蹲下身来，伸手捡起地上那根发带，攥紧在手心里，最后无力地瘫坐到地上，小声地抽泣。
“……小心。”
“？！”小心应声抬起头来，一眼就看到了伽罗一脸心疼地站在门口看着自己狼狈的模样——可是刚刚明明是听到关门的声音才对啊？难道……他都看到了？
想到自己方才的那般失态，小心马上又低下了头，用手臂将脸挡住。
“小心……对不起……”伽罗走近到他身边，轻轻将那个脆弱的少年揽进怀里，细密地亲吻着他的发和脸颊，“别哭了，我不会丢下你的，我……”
“你别走！今天别走……”马上回紧紧拥住眼前的依靠，小心激动得有点喘不上气来，在他身边缓和了很久——温暖的气息将一切理智支配的意识都吞噬掉，全部的全部都显得无足轻重，除了环抱着自己的这份体温。
“嗯，放心，我不走……”一下一下地轻拍着小心的背，感受着那样的颤抖，和支离破碎的哭喊声——就算这只是他一时不受理智控制的情绪也没关系，伽罗想要留在他身边，平复好他的情绪，于是又俯下身去吻了他的脸颊，“睡吧，我在呢，没事了……”
捏捏他的肩膀给予他安慰，伽罗用于安慰的话语从头至尾就没有停过。怀里的少年在自己胸口委屈地蹭了一会儿，双臂缠在自己的脖子上，细小的呜咽听上去像是随时都会消失一般，许久后才终于停止了颤抖，伴随着睡眠时平静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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