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thirty-secondstring】童谣
《沉思》①是歌剧《泰伊思》②在幕间插入的间奏曲，只需要静静地听着，再加上片刻凝神，便能深陷到其中的纯净愿景中去。优美旋律的每一次起伏，都能与小提琴的独特音色结合在一起，即便少了钢琴的伴奏，但依旧美得叫人出神。
店里已经有人认出了吧台旁边的花心和静静聆听的小心，大家的注意力几乎都集中在这两人身上，二楼还有人聚在围栏边观望楼下，气氛很快便活跃起来，但并没有喧哗。
花心细细品味着曲中的意境，英气的面容浮现出似有似无的浅笑，手指间的动作仿佛在拨动他人心弦，奏出凄美的遥远故事；小心的手指轻轻点在吧台的玻璃桌面上打节拍，暗金色的灯光散碎在少年的眼底闪烁，掩在长长的睫毛下，似是点点星辰流转。
两人间无形的联系，竟比这琴声本身还要醉人。
大家都沉浸在这和谐唯美的画面中，很默契地等待着曲终。
……但生活中总会有偶尔发生的小意外。
当突兀的爵士钢琴乐打破宁静曲调的瞬间，店里的人就彻底沸腾了。单纯的安宁演绎到一半就突然被半路杀出的激情冲散，显得有些莫名其妙。
小心猛地一下从方才的放松状态下回过神来，抬头听着二楼传来的《TheCrave》③，眼前是因为被打断而即将炸毛的花心。回头看看，粗心还坐在原处，也就是说现在弹钢琴的人是……
等小心想清楚时，已经不见花心的身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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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罗没有接受过正式的钢琴课程，家里也并不支持他把大量的时间投入到乐器上，所以在钢琴上的造诣基本上全靠兴趣和天赋，学习的曲子也都是根据自己的喜好。熟悉的曲子大都是比较平缓柔和的类型，至于爵士乐或者进行曲一类的，能听进去的少之又少。
《TheCrave》是电影《海上钢琴师》④中的黑人钢琴师JerryRollMorton⑤在斗琴时所弹的一首钢琴爵士乐，悦动的旋律中所包含的热切渴望，让伽罗少有地去认真学习了下爵士乐的奏法。而此刻想要瞬间将观众的情绪从楼下调动过来，这首乐曲再适合不过。
人们如同意料中那样转过头，楼下小提琴的声音也中断开来，甚至楼下还有不少人专门上楼来一探究竟，转眼间一楼已经空了一半。自己的演奏得到了群众的认可，伽罗便越发专注于手边的琴键，直到瞥见金发少年也加入了围观的队伍——但脸上带着明显的不友好。
小心没有挤到人群中间去，上了楼也只是一个人靠在楼梯口，隔着众人的背影安静地听。
弹奏技术没有大的瑕疵，节奏也把握得恰到好处，若是从小就有接受钢琴的专业指导，一定会比现在更加出众。但是伽罗弹奏出的爵士乐太过注重于气势，没有演绎出其中独特的内涵，经不起他人细细评味。
缺少灵魂的乐曲，在小心看来连及格分都拿不到。
姑且又听了一会儿，小心拿定主意，往花心那边走过去。从人群中挤过去稍稍费了点劲，伽罗那边也接近曲终，小心拉了拉周身戾气的花心的衣袖，示意自己有话要说：“花心，反击。”
花心愣了几秒，随后才领会到小心的意思，不禁有些得意地笑笑——看样子他的这段演奏是被小心给否定了。大概考虑了一下曲目，待到伽罗弹下最后的音节，花心才在众人的掌声中从容地举起琴来走上前。
未等掌声结束，小提琴的独奏声便毫不犹豫地闯入其中，曲目则是《四季》中《夏天》的第三乐章⑥。方才的掌声很快便因此而消失，疾驰的旋律瞬间就犹如夏季的雷雨般突出，冲刷着不久前的爵士乐留下的痕迹。
琴弓在弦上快速地划动着，按照花心自己的理解还加入了些细致的改动，将乐曲中浓厚的暴风雨气息描绘得更为淋漓尽致。尽管是在严寒季节，也能让人体会到夏日的急躁和身临其境般的剧烈情感。
这才是乐曲正确的表现方式。
两人对于音乐的理解谁更胜一筹，就是外行人也可以清楚地认识到，包括作为主角的伽罗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作为小心的搭档，在音乐方面的造诣肯定比自己要高深得多，所以伽罗也没有计较花心反击的意义，同样坐在琴凳上默默欣赏着。
一曲终了，周围的掌声比上一轮还要热烈得多，不时还有手机拍照的声音响起，叫花心更加洋洋自得。鼓掌的人自然也包括伽罗和小心，但众人的情绪都被开心和甜心兴奋的欢呼声给盖了过去，整个咖啡厅的气氛都被烘托到最高点。
某种意义上说，这算是场不是非常严谨的斗琴吧——伽罗这么想着，脸上再次浮现笑容。
那么接下来，自己得如何扳回一局呢？
情势演绎到了这个份上，再和花心继续拼气势没有任何意义。再者，伽罗原本就没有打算和花心长时间纠缠，在音乐的修养上接着与他争斗也不会有多大的取胜几率。
伽罗转头看向人群中间的小心，小心也看向他这边，但目光的接触并没有延续多长时间，就被小心逃避般地回绝掉。
最终目的，只不过是想要这个人放下先前的不安罢了。
能够在小心面前得到认可的曲目的话……倒不需要太过华丽的旋律。脑海中敲定了主意，伽罗调整了下坐姿，准备弹奏接下来的曲子。
而花心也开始考虑起了下一轮如何应对。
但是接下来伽罗的表现实在是叫人大跌眼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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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上周的某个下午。
“小心啊，那首《哈农》的练习曲还是过不了吗？”伽罗在小心那磕磕绊绊的琴声中写了整整两个小时的文件后终于忍不住去琴房里招呼他休息。小心虽然什么也没说，也没什么明显的表情，但是伽罗可以感觉到小心正在焦躁着。
“渴了。”右手不够灵活，这些天还是一点进展都没有。听了伽罗的话后，小心就不仅仅只是焦躁了，甚至还有些难堪，说罢便径自往琴房外走去。
“我倒觉得没有必要一直在一个地方纠结吧？反正你的演奏方式已经在常识之外了，那么练习也不一定要符合常识啊。”伽罗把小心拉回来，走到自己摆放琴谱的玻璃柜前。
“什么意思？”小心挣开伽罗的手，反问道。
伽罗打开柜子翻找着什么，并没有马上回答小心的问题。在小心疑惑的目光下，伽罗递给小心一份乐谱，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神秘感。
小心接过那份乐谱，大概浏览了一遍——非常短小的曲子，一共二十一个小节，还是手写的。但这个旋律貌似……
“你……要我弹这个？”小心对于曲子本身倒没有什么特别的看法，但是对于伽罗的建议却是相当的不理解。
“这是我自己改编的版本，虽然没什么难度，但作为代替哈农的练习曲的话我倒觉得刚刚好。”伽罗向小心解释着自己的想法，“当然，如果你接受不了，不弹也罢。”
“我弹。”小心倒是不反对伽罗的说法——曲子改编得确实很适合练习，即使简单，倒也不至于没有练习的价值，尤其是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拿着谱子想要先试着弹一下，结果却被伽罗拦下。
小心有些不理解地看了伽罗一眼，伽罗笑笑：“我送你一份乐谱，你也送我一份吧。”
“为什么？”自己的乐谱的话，只有行李箱里的那些。里面大部分是自己从小像攒零花钱一样攒起来的各大名家没有发表的手写版本，即使是在各种乐谱琳琅满目的拉维洛家也是及其珍贵的。其中还包括一部分粗心的原创曲，甚至还有拍卖会上拍到的珍藏，用其中任何一份换这个，都绝对是不划算的。
“节数差不多就可以了，没必要找特别长的曲子。”
“可是……”
“加上以后你所有的练习曲，都可以用我改编的。”
“我不是说……”
“加上我会好好地按照你的需要标上指法。”
“……”这个条件倒是值得考虑一下——自己用的指法必须最大程度的避免使用右手的无名指和小指，所以每次标指法都要花很多的时间，若是伽罗帮忙的话，可以省下不少精力。
“……再加上你以后想听的所有音乐会的门票。”见小心有所动摇，伽罗便继续往上加条件。
“……成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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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只老虎》⑦的主旋律来自于十七世纪的法国童谣，曲子短小精炼，带着满满的可爱和诙谐。
但是当这首曲子的旋律在斗琴环节中出现在咖啡厅里，只换来众人的诧异和无语。单纯的旋律循环在花心耳边，已经木在原地的花心心中各种凌乱——
这是什么情况？
接下来自己应该拉什么曲子？《我有一头小毛驴》？
世界观正在崩塌中的花心顿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全场的热忱瞬间跌向零下，甜心面对着客人们更是不知以什么表情解释现状，只能默默地左耳进右耳出，身边还有个乐观主义的开心从头到尾傻笑。
小心这还是第一次在听别人弹琴时不知作何反应——伽罗自己改编的曲子，此刻听上去却有些力度不稳。这是伽罗上周给小心的谱子，小心两天就弹熟了。因为伽罗当天就很细心地标好了指法，他自己还在钢琴前试了好久，做了很多遍修改，完美地避免了所有没必要的动作。
……指法？
小心想到这里，才走到能看到钢琴侧面的方向，发现双手健全的伽罗此时却用着小心平时用的别扭指法，在弹着难度并不大的曲子，因为其中的难度，只有这两人才能理解。
看着伽罗因为不熟悉手上的动作而一脸紧张的模样，小心沉默着听他弹完。
钢琴的余音渐弱，周边没有任何人的掌声和评论，寂静得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伽罗一脸平静地坐在琴凳上，看着大家面面相觑的样子。
“噗嗤——”
寂静被突然的笑声打断，大家纷纷望向忍不住笑出声来的黑发少年，终于想起来稍稍鼓掌示意。然而认识小心的三人，却只是将目光定格在小心的笑容上，眼神中涂满了惊讶的颜色。
“小心，你……？”甜心走到小心身边，生怕是自己眼花。小心努力忍耐着，可是双肩都因为憋着笑而轻微抖动，不禁再次笑出声来：“抱歉……我忍不住……”
小心用手背挡住自己上扬的嘴角，言语在笑声中断断续续。花心望着小心的笑颜，实在是想不通刚才伽罗究竟是做了什么——小心真的是很少笑，即使偶尔有笑容也只是淡淡地勾起嘴角，绝对不会发出声音。可是现在的小心就像是个普通的孩子那般，笑得很开心，甚至会让自己感到不知所措。
好不容易制止住自己的失态，小心还保留着嘴边的弧度，对上伽罗柔和的眼神，心里像是突然抓住了什么答案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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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沉思》：沉思是十九世纪法国作曲家马思涅的歌剧《泰伊思》中第二幕第一场与第二场中间所奏的间奏曲，故又称为"泰伊思冥想曲"，常被单独演奏。马思涅的《沉思》历来被作为最为优美的小提琴曲之一，其婉转抒情的曲调也成为了小提琴作品中的经典。
②《泰伊思》：歌剧《泰伊思》作于1894年，剧情为一个宗教故事，发生在公元四世纪的埃及，整剧以古埃及名城亚历山大为背景叙述了一位在沙漠中修行的圣僧拯救女幽灵泰伊思的故事。
③《TheCrave》：爵士钢琴曲，《海上钢琴师》由JerryRollMorton演奏的插入曲。跃动的音符，热切的期盼让人联想到律动的渴望，愉悦身心、恣意放纵的情绪、适合一个人的时候感受生命的悸动。 ④《海上钢琴师》：《海上钢琴师》是意大利著名导演朱塞佩·托纳托雷的“三部曲”之一。讲述了一个被命名为“1900”的弃婴在一艘远洋客轮上与钢琴结缘，成为钢琴大师的传奇故事。电影是由亚历山卓·巴利科根据1994年的剧场文本《1900：独白》改编而成。
⑤JerryRollMorton：一位来自新奥尔良的钢琴演奏家、作曲和编曲家和乐队领导者。一些爵士史学家认为他是最早的爵士钢琴家之一，同时也是第一位爵士作曲家。Morton精通于Ragtime和Jazz两种风格的演奏。他通过减弱Ragtime节奏的特殊跳跃感和减少其装饰手法在Ragtime钢琴风格和Jazz钢琴风格之间架起了一座桥梁。
⑥《Summer》第三乐章：选于安东尼奥·维瓦尔第的《四季》，乐队以急板速度奏出飞动的音符，象是大雨倾泻而下，低音区发出雷鸣，更催来几乎寻觅不到旋律线的急驰音符。这首乐曲人们也常称为“夏日的雷雨”。作曲家充分发挥了小提琴华美的演奏技巧，取得了精彩的艺术效果。
⑦《两只老虎》旋律的起源可以追溯到17世纪的欧洲.法国儿歌《雅克修士》,是法国民歌中的一首儿歌，原名《brotherJoh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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